伽南辞 第14章 千山沐雪

作者:白心佑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2-26 02:5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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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们把林间小路围得水泄不通,打算一拥而上给予浑身是伤的少卿最后一击,少卿收起了笑意往前走了一步,暮雪拽着他衣角的手随之轻轻滑落。

少卿开始扔雪花镖,与【幻雪】相似的招数,数量和密度却远大于【幻雪】,纷纷扬扬,扔出去的雪花镖以几何形式分裂,很快布满整个林间可见的天空。轻盈如棉花团子,晶莹如糯米冰花,簌簌而落似天降骤雨,落到他和暮雪身上的就真的是雪,沾衣即化,而落到对方的人身上的就都是雪花镖,深深扎进身体,前方一片红雾弥散。

幻雪中参杂了真的雪花做的暗器,扰乱了视线感知,少卿他······已经能做到控制每一片雪花飞行的轨迹了吗。暮雪望着满天飞雪出神,这绝美的寻常风景,此刻竟如此动魄惊心,对方除非身在大雪中却躲开了每一片雪花,否则就将被大雪吞没。

护卫们几乎全军覆没,目光所及处只有在树上的那位还依然稳稳站立。他头顶的层层树冠挡住了大多数雪花,偶尔有遗漏的,他都用手里的匕首轻易挡开了。

待雪花落尽,地面上红色底蕴的浅白色林径覆盖住了破碎的尸骨,一切归于宁静。树上那位踏着树枝飞身而来,匕首立在心口,直指少卿。

少卿嘴角勾起明朗笑容,十指一握勾起银丝,千万条细到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同时收紧,地下的雪花镖全部被拽连起来,而空中那个护卫的身影被丝线缠绕捕获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雪花镖收拢来堆叠成雪丘,他被层层割裂埋葬在里面。

少卿终于体力不支倒地,单手撑着地面硬是不让自己失去意识。他回头看着暮雪,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用丝线操纵千万片雪花镖,即使天才如他也耗尽心气。

暮雪的眼睛里那抹担忧的神色却始终挥之不去。她似乎余光扫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就在刚刚那个护卫扑上来被少卿后手杀死的时候。

那一幕不断在她脑海闪现,她惊恐地想起来了注意到的是什么,于是她连忙挽弓搭箭朝着一脸茫然的少卿用尽全力射出了一箭。

在少卿身后的雪地里,那护卫突然钻出地面,顶着同伴的尸体和雪花镖他身上留了许多刮伤,刚出地表手里的匕首就扎进了少卿的背,从后背刺穿到前胸。

随即他就中了破魔之箭,那一箭迅猛得让他始料不及,从少卿耳侧擦过正中他腹部,将他顶着击倒在空旷的雪地里,他身后淌了一地血,把浅白色的地表重新染红。

暮雪灵力枯竭而倒下,倒下的瞬间她眼含热泪模糊地看着少卿的身形被红色渲染晕开,最终他们一同倒在柔软的雪地中。暮雪在那一刻里看见的,是冲过来的护卫手臂上的胶带仍好好的绑在手臂,而不是手掌上。

少卿看着倒下的暮雪,感受到匕首的尖端扎破了胸前的皮肤,他前扑卧倒在地再也动不了了。血滴落在雪里融化了冰冷,他周围升起白烟。他知道这就是结束了,他会死在满天飞雪的林间,因热血引起厚厚的雪地塌陷而和那些护卫们埋在一起。无论背负多少天才之名他始终弱小,连保护好心爱的女子都做不到。

他知道只能相信那个男人,相信他能够战胜东度野帝轩赶过来带暮雪回家。看到【金狮王啸】那一刻他也惊讶于自己第一时间并没有难过,居然是欣慰。欣慰于她的坚守没有白费,欣慰于他仍然令人望尘莫及的身姿,欣慰于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

少卿翻了个身,匕首刺得更深了些,血流如注,但也无所谓了。他扬手朝天扔出最后一把雪花镖,将他和那中了箭的护卫一同埋在雪里,他看着皑皑大雪,笑得很灿然。

“那就再信你一次啊,混蛋。”少卿慢慢闭上眼睛,感受到变冷的四肢和流逝的生命,“要好好待她啊。”

十里飞雪一如目送,看着他要强至此,就连他的死亡,都不愿让暮雪醒来时看到。

天上平白无故下起雪的时候,帝轩已经连续出了八次剑,全都是北寒剑法,而迦南只是用于家剑术抵挡,并不出招。

“在等什么?”帝轩似乎有些愠怒,“你不会以为沐兰暮雪和闵少卿可以赢过影卫吧。”

他向上划弧一挥剑,黑色剑气就将上方飞雪全部打碎挥散。

迦南望着满天碎雪,叹道:“父皇成立影卫原本是为了保护你,你错得太深了,帝轩。”

“他已经死了。”帝轩低了低头,狮子鬃毛搭在他并不宽厚的肩膀上,“幕天泽来的时候他在哪?你在哪?母后又在哪?你们当时根本没人在乎我的死活,现在还说那是我的错?”

“不是的,那天······”迦南还想解释什么,但帝轩横剑快速闪身到他面前,黑月之终撞上他及时反应而举起的白月之完,黑白色的剑气丝丝缕缕互相扩散开来,震得林间都起了风。

“不重要了,现在我才是东度野的家主,你也早应该是个死人。”

帝轩剑锋微侧,迦南未收力剑身顺势滑向帝轩肩头,但帝轩的剑刃也摆脱了压制,似银蛇抖动跳起一般袭向迦南咽喉。

北寒剑法【鱼龙舞】。

迦南集力推剑,手肘弯曲后翻,白月之完的剑柄挡住剑口,而后剑如轮转,竖向划过一周,震开帝轩同时从上而下劈向他头顶,也是出自北寒剑法,【秋候雨】。

黑月之终也是折回来用刃锋挡住这一剑,帝轩不屑地冷哼一声,突然撤步向前错身与迦南擦肩而过,剑似背手而握意图反刺,像是【庭前雪】的起手。

迦南却很冷静,朝前方使出了【朝天辞】,剑气一震而下飞沙走石,地面都裂陷,树木倾倒,在尘雾中帝轩咳嗽着起身,嘴角流下一丝淡淡的血迹,他弓着身子说:“你竟然察觉到了。”

“北寒剑法的【凌霜降】,是当时你学的最好的一式,我怎么会忘。”迦南同样冷冷地看着他,【凌霜降】是以极快身法模拟出前踏步直接从敌人身侧滑过,并以剑气为掩饰制造出已经到达对方身后,要从背面发起攻击的假象,实际上人还在敌人身前,一剑就将让毫无防备的敌人胆寒刺骨,是谓【凌霜降】。

但迦南反应过来了,【朝天辞】正面击中了近距离的帝轩,这一剑他伤得不轻。

“这剑法奇谲,从没见你用过。”帝轩假以正身,轻松抹去嘴角血迹,“父皇果然在玖字锁里给你留了好东西。”

“这样才算是有意思,你要是死得太无趣,可太对不起父皇、母后和老师对你的厚爱了。”帝轩身形隐匿,如淡墨晕染般一点点消散开来,剑气被虹吸般收回他体内,他收了剑,静静地注视着迦南。

“九月初七,阙阳楼,带着炎天晶来找我。否则,”帝轩在最后一刻似乎是笑着在说,“你就等着看于水清被斩首吧。”

迦南往旁边看去,雪地里四处隐隐可见深厚的血迹,暮雪躺在鹅毛大雪之上,脸色苍白,手边是梓山之弓,不见了少卿和那新郎官的踪影。

迦南走上前去抱起暮雪,转身之前抬头凝望了片刻仍在飘落的雪花,眼中光芒微动。夜天晶和炼狱之炎落在了帝轩手里,于水清也即将被处死,他忽然失去了方向,有些不知所措。

小剑灵叹口气说:“轩那小鬼心密,闵少卿已经杀了这许多影卫,夜天晶却还是被人拿走了。阙阳楼在东都,你若是要赶去,他必定盛情款待你。”

凤和凰双双下落到迦南跟前,凰一把抱过暮雪,眼里满是心疼。

“就拜托二位送暮雪回府。”迦南声音略冷,听得小剑灵都愣了愣。

“当真非去不可?”小剑灵等凤凰带暮雪走了,才诧异地坐在他肩头问。

“非去不可。”

赐梦驿。

“他们还没有回来?”沐语蝉心不在焉地沏着茶,一见拉利走进来就问。

“没有。”拉利熟练地在她对面坐下等着她给他倒茶,这几日一向如此。

“勿念的病更重了,炎天晶的作用在减弱。”拉利双手捧着茶杯像是取暖,但就是不喝,“我听店里来客说小皇帝曾身染重疾,宫里也有关于引流之术的典籍,我得进宫一趟。”

“宫城森严,你无缘无故怎么进得去。”沐语蝉一遍一遍滤着茶,这动作像是没有尽头,“我反正懒得管你,你们游牧民族不懂我们中原的规矩。”

拉利笑了笑,说:“什么规矩?”

“接了茶又不喝,是大不敬。”沐语蝉没好气地说,就差翻个白眼。

“我只喝过千花普洱,跟喝药一样。”拉利捏着青瓷茶杯端详着道,“你们中原的茶,我喝不惯。”

沐语蝉气得牙痒痒,冷哼道:“喝不惯还天天来接我的茶,你真是有大病。”

拉利笑而不答。

“你不等你师兄回来和你一起去?”沐语蝉气过了也就长叹一声,“皇宫很大,迷路了被抓到就是死罪。”

“不用担心,我福大命大。”拉利突然贼兮兮地一笑,沐语蝉气得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去拿茶壶。

“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

沐语蝉回过身来,面前桌案上只剩了一盏空茶杯,拉利已经走了。

沐语蝉起身,打开房门,又跑去隔壁,赐梦驿内都已经不见了拉利,他真的已经动身去了皇宫。

“我还没有答应要帮你照顾她呀喂!”沐语蝉推开窗大喊,引来楼下众人驻足围观,但也没有拉利人影。她脸一红关了窗,回头无奈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勿念,跌坐到了躺椅上。

当迦南回到驿站的时候,老板却告知他拉利和沐语蝉都已经走了,连昏迷不醒的勿念都已经不在驿站内。

“怎么会?”迦南始终不觉得沐语蝉会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拉利如果带着勿念行动也不便,按理来说应该等他回来才是。

小剑灵在旁边打哈欠:“各自有各自的命,你就别瞎操心了,想想你自己怎么平安去赴宴吧。”

迦南点点头,他原本也没打算要给帝轩带炎天晶去,他只是想去救于水清。

即墨宫

拉利在宫墙外梭巡,始终没找到一处守备松懈的地方得以潜入。

他伏于宫墙上,看着一众大内高手在巡视,卫兵人数众多,正在发愁之际,忽然看到有人在簇拥下正大光明地从宫门走了进去,前后都有卫兵开道护送,仪仗好生隆重,以至于他都看不到中间围了个什么人。

搞不好是那个小皇帝。拉利转念一想,不如趁着此时闯进去假意行刺,亲卫们着重保护皇帝,定不敢深追,他只需要迅速跑到御书房里去寻找一番,找没找到都可以溜之大吉。

想到就要去做,拉利不是犹豫的人,他拉起衣领遮住面容,一个翻身就冲进人群,拔出卡修索罗做出行刺状,靠得近了看清人群中被簇拥的人,却吓了他自己一跳。

是那个长公主。

今日长公主盛装出宫陪小皇帝去东侯府上参加宴会,宴会上幕天泽对小皇帝多有不敬让她很是不快。回宫刚进门,头顶就有一道黑影闪过,她一抬头就听见旁边的贺兰总管大喝一声:“有刺客,保护长公主!”

震耳欲聋中她与蒙面男子对视,对方眼睛里也写着震惊。他从上方掠过,没有朝她出刀就匆匆逃进宫里去,总管留了四个人保护她,然后亲自追了过去。

她总觉得那个刺客的眼睛有点眼熟,褐色的瞳仁带着某种清澈的反光,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她想着想着一锤手,赶快提起裙摆朝宫里跑。

拉利这边才真是有苦说不出,那个总管脚力真好,追着他把皇宫都快逛了一圈还不肯罢休,他又不认识路无处可躲,只能抱头乱窜,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随便进了一个殿,翻到梁上穿堂入室,循着某种熏香进了一个全是巨大柜子的房间。

话说这么大的柜子他真的怀疑实用价值在哪里,放了东西要拿还得搬梯子···拉利浏览了一下,忽然发现这些柜子里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都是放的书籍,各种典籍都罗列在上面,这这这不就是御书房吗?!

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拉利嘴都笑裂了。但还没来得及仔细找找,总管就推门进来了,一进来就铿锵一声跪下了,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陛下,宫里有刺客往这边来了,考虑到陛下的安危,希望陛下移步御守宫。”

拉利这才注意到正下方有个小龙椅,小皇帝就坐在龙椅上读书。好家伙,这么小就这么用功,还不发出任何声响,当皇帝的代价就是没有童年吗。

小皇帝即墨觉之看了眼贺兰总管,旋即又低头读了一段,贺兰总管既不敢起身又不敢再打扰,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

好在小皇帝阅读速度很快,他收起书大摇大摆地在总管护送下出去了,拉利也松了口气。可他刚落半只脚打算从梁上下来,门就又开了,他一个激灵又窜上去,边躲边在心里暗骂。

长公主在几个护卫保护下走了进来,护卫们还在劝她避一避,但长公主很坚决地说要找本书再走,她走到拉利正下方,然后对护卫们说:“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找书的时候不希望有人看着。”

“可是···”

长公主耍小脾气般跺了个脚,青玉地砖应声而裂,护卫们悻悻然退了出去。

拉利长出一口气,这些个大内高手本来估计能把他卸成八块。现在只剩下长公主了,他在想要不要问一下她知不知道医药典籍放在哪个柜子里,要不实在太多了也不好找啊!

没成想长公主猛地一拳打在承重柱上,整个房顶都摇上了一摇,房梁差点散架,拉利一个没站稳就从梁上掉了下来,直愣愣地摔在长公主面前行了个大礼。

“果然是你。”长公主得意一笑,看拉利被摔疼得龇牙咧嘴全然忘记了要伪装,她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他胸口,凑近了问,“你来宫里干嘛?还想和我切磋一下?”

拉利可真是有苦说不出,连忙挥手告饶:“不敢不敢。”

“我是真···”

话音未落,贺兰总管推门而入,长公主独自一人站在御书房的中央,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雍容华贵却不显得俗,一身明媚优雅。

“长公主无恙就好,臣多有失职。”贺兰跪得一丝不苟,动作里满是敬意和歉意,“刺客似乎往这边来了,陛下已经去了御守宫避祸,希望长公主也尽快过去。”

“好,我知道了。”长公主一动不动地回应道,“我找本书就过去,你先去追查刺客下落吧。”

“长公主要小心,我觉得刺客就在附近。”贺兰敏锐的直觉让拉利如芒在背,长公主倒是面不改色地回应道,“是吗?倒是没有见到刺客踪影了,你先去附近的宫里找找吧,对了,让怜幼找个轿子来接我,今天有点走累了。”

“好,臣告退。”总管躬身退了出去,这时拉利才从长公主裙摆下面飞快地钻了出来,脸红耳热地拼命把双手在面前晃,一边打滚一边喊:“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看见,真的···”

长公主嘴角拧了个向下的弯,但脸上也有些微微的潮红,她提着裙摆顺手从旁边的书柜上抽了本书,然后假装推门就要走。

“哎,别啊姐,你走了我···我怎么出去啊。”拉利一副要哭的样子,待会被那总管逮到,骨头得给他拆了。

长公主把手放在门上没动了,回头之前偷偷地笑了一下。

“车······车轿到啦,长公主,请······”年仅十四岁的怜幼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脸上还带着少女的稚气和怯懦,她小巧地挨着御书房的门框,特别小声地呼唤长公主,害羞得不敢直视门里正走出来的长公主。

“辛苦了怜幼。”长公主则莞尔一笑,顺手在怜幼头顶的鬈发上摸了摸,然后提着裙摆上了车轿,怜幼这时才敢红着脸抬头看长公主盛装华丽的背影,眼中写满了崇敬。

心细的她注意到了地上落叶刚刚被踩出的痕迹似乎有些乱。她看了一眼抬轿的侍从们都并未留心,乖巧地闭上了惊讶的嘴巴。

到了长公主府上,屏退旁人,拉利才低着头闭着眼从公主裙下爬出来,咽口水都很小心,满头大汗更是暴露了他的心虚。

“忘掉不该看的,小心挖你眼珠子。”长公主伸出两根手指做出掏眼窝状吓唬他,只是没有恐吓感,反倒有几分活泼可爱模样。拉利汗颜,也只得喏喏连声。

长公主施施然坐在玄榻上,随意地从桌上的青瓷白玉盘中拿某种水果吃,还对地上趴着的拉利说:“还跪着干嘛,先起来,边吃边聊。”

拉利开始觉得她看着故作凶狠状,其实很亲民,也就不推辞地爬起来坐在她对面,也有模有样的拿果子吃。

但这果子外表通红凹凸不平,他从未见过,一口咬下去只觉得口内微微发苦,只好尴尬地收了嘴,看着咬出一道缺口的果子表情扭曲。

“好吃吗?”对面的长公主拿在手里没急着吃,似乎就是专门等着看他出丑。

“好······好吃。”拉利违心地说。

“甜吧?”长公主幸灾乐祸地嘲讽道,“这可是今年西域新进贡的品种,据说还没取名字,滋味清甜软嫩,这一季最是可口。就是有些麻烦,是要剥壳的。”

拉利听这话笑容都僵了,尴尬地傻笑了会,才重新用手剥下果壳,看着白色的果肉端详了一番,才将信将疑地下嘴。这次他随后就发出了“嗯~”的满足声,表示对这果子的崇高敬意。

“好甜啊,又软又多汁,我自打生下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果子!果然当皇帝就是好啊,还有这么大个院子这么多侍卫和老婆,还有这么好的东西白白送来吃,我的天呐这不就是我做梦都梦不到的美好人生嘛······”

长公主嫌弃地撇了他一眼,对这个聒噪的土包子无语。她吃着吃着忽然问:“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来宫里干嘛的?不会真是行刺我弟弟吧?”

“瞧你说的,”拉利胡吃海喝之后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了,一脸欣喜,“我连长公主你都打不太过,哪来的本事行刺皇帝啊。”

“这倒也是。”长公主倒是很受用,“那你来干嘛,来找我?”

“这倒也······”拉利犹豫了片刻,总不能告诉她是来偷东西的吧,“也算···是吧?”

“哈?”长公主挑眉表示不信,“你找我干嘛?”

拉利编了半天编不出来,末了憋出一句:“我想要引流之术的典籍。”

长公主了然于胸地笑,道:“那是源自弥刹家的秘术,你要来干嘛?”

“我······”拉利刚要解释,就听见贺兰总管在门外禀告:

“报长公主,刺客已经抓到了。”

“啊?”长公主和拉利几乎是同时出声,贺兰总管身形微动,但没有强行入内,长公主只好假装咳了两声,又问,“果真?”

“是的,刺客力抗数人,但最终力竭不敌。”

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瞄了拉利一眼,尔后朗声笑道:“带到幽州台,我和小陛下要亲眼看看。”

“诺。”

幽州台是皇帝登基大典举行的地方,之后也用来处置犯人,小皇帝坐在古青铜高椅上,锈斑虽打磨,也已斑驳不似原样。高椅坐落的高台之上雕栏玉砌,错综复杂的石纹碑记难以辨识,只觉视野开阔辽远,风吹旌旗猎猎作响,有种孤冷感,让跟在长公主后面的拉利想起穆赫部落的牧野。

小皇帝坐在椅上脚都着不了地,手足无措又不好乱动,看着和这庄严的场地格格不入。贺兰总管紧守在他身侧,身旁还有一众侍卫。而长公主坐于其下一阶的侧椅,往台下被层层绑住的刺客投去一瞥。

“问出来了么,哪里来的人?”长公主询问了一句,负责提审的典狱司统领上前来跪道:“回长公主,他始终不肯说。”

于是长公主亲口问他:“谁派你来的,你如实说,或可保你不死。”

台下人耷拉着淌血的脑袋,身上都是黑与红的交叠,一片狼藉的沉默。

“身上搜过了,并未有任何表明身份的物品,只带了一把利刃,身手极矫健,恐怕······”典狱司的人不敢再说了。

长公主已是了然,轻松地一笑了之,道:“那就斩了吧。”

那人猛然抬头,在被拖到底下圆环广场中央的过程中一直在奋力呼喊:“即墨将亡,小儿误国!误国啊!”

在刽子手准备挥刀之前,侍卫中就有几人从位置上擅自离开。有人从刀下架起刺客要走,有人顺手杀了几个典狱司的人,还有的留在台上拦住贺兰总管或是对同僚暗下杀手,其中一人眼疾手快,拔剑就朝小皇帝的方向扔了出去。

角度异常刁钻,贺兰总管用袖箭很快处理了几个叛军,但旋转着朝皇帝去的那柄飞剑已无可阻挡,长公主惊呼起身,但她的反应远远赶不上那剑的速度,小皇帝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一般愣住,眼睁睁看着剑锋的反光在视野中越来越大。

拉利使出【绝尘影】纵身一跃,卡修索罗的瘴气像爆炸般弥散在整个幽州台,青蓝色的刀身稳稳挡住了飞剑,将其如枯木朽竹一样折断。

总管贺兰钧很快控制住了局面,叛徒已潜入他的麾下,但他未曾发觉,险些酿成大祸。

那遍体鳞伤的刺客被拖着也没跑多远,拉利在瘴气中消失又出现,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起身又是利落的两刀于家剑法【拨云见日】将叛军同伙就地正法。

“你是······”贺兰钧有些迟疑,长公主身边有没有这号人物,他比谁都清楚。

“他是······”长公主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好说,“他是我新招的一个侍卫,还没跟贺兰总管报备,后续事宜就交由贺兰总管安排吧。”

贺兰钧虽然是武总管,但也不傻,这人来历不明,但正好帮上大忙,甚至救了小陛下,还是长公主带进宫来的人,孰轻孰重,他也有分寸。

“阁下护驾有功,身手矫健,就跟着长公主做贴身侍卫吧。”贺兰朝拉利行了礼,“敢问姓名,钧即刻登记入簿。”

拉利嘻笑着摸摸后脑勺,说:“于···于将来。”

倒也不是他非要用这么难听的名字,主要是一时半会脑袋转不过来想不到好的。

“将来兄弟,公主就拜托你了。”贺兰又是行了一礼,拉利看会了也回了他一个一样的。

跟着长公主回秋离殿的路上,拉利忍不住在她旁边小声说:“你说这些刺客都是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还这么多人混进来,你弟弟当个皇帝也不容易啊。”

长公主让随从们都退下了,只剩下拉利和怜幼,才暗叹:“他们越来越过分了。”

“他们?”

怜幼适时地低头补充道:“东度野家势大,想要弑君谋反,已昭然若揭。”

“幕天泽猖狂到这种地步?”拉利难以想象,小皇帝即位以来并无罪过,居然也不肯放过。

“幕天泽想让帝轩取代觉之,覆灭即墨王朝。”长公主遥想前路艰险,生死难测,叹声不断,“目前还只是派些喽啰来试探宫城防守,等到彻底撕破脸,皇室并无胜算。”

“拥护即墨王朝的人不少,至少沐兰家就位列其中,”拉利望向巍巍皇城,原来宫墙之下,也并非都是歌舞升平,他不能看着幕天泽再为所欲为,“总有人可以抗衡幕天泽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杀了小皇帝。”

“沐兰家最近乱事频发,人员多有折损,想必你也听说了。”长公主仍然坚强地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沉重的气氛,“大抵是东度野在搞鬼,削弱了沐兰家的实力,皇室几乎就失去了最后的倚仗。”

“万事虽难,到头来,还是只有靠自己。”

拉利望着长公主坚定而勇敢的眼神,明白了她面临的处境。他也明白,他无法坐视不管。

“感觉你们挺难的。”拉利吊儿郎当地跳上木雕栏望向宫里的长秋湖,“东度野扰乱了沐兰家和弥刹家,你也可以整得他们自顾不暇,对吧?”

长公主不是很报希望,有点嫌弃地笑了:“行不行啊?怎么整?”

“我听说,东度野过两日将在阙阳楼大设宴会。”怜幼忽然想到今日见闻,小声提醒道。

“那就简单了,让东度野瞧瞧王室该有的排场。我可以陪你一块去,给长公主殿下开道。作为交换,你给我引流之术的典籍,如何?”拉利挂在栏杆上侧身笑,阳光被湖水折射悠悠然洒在他脸上,也许是让他说的话显得有了些可信,长公主微微笑,像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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