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炊火燎天
暮色染红归墟长河时，天渊城的炊烟突然凝成青铜锁链。七十二坊的灶台同时轰鸣，火焰里跃动着《天地功》的蝌蚪文。陆沉站在醉仙楼顶，看着自己映在琉璃瓦上的三重影子——一道在熬煮醒酒汤，一道在篆刻灵铢母版，还有道虚影正将青铜钥匙插入心口。
“少城主！西坊的柴火价...“翠儿的传音被骤然爆发的龙吟截断。归墟河面突然立起万丈水墙，十万枚灵铢在水幕中重组，拼成南宫家主狰狞的面容。他獠牙开合间吐出滔天浊浪，浪头坐着十二具青铜药傀，每具都长着陆氏族老的面孔。
陆沉并指划开掌心，血珠坠入腰间酒葫芦。陈年烈酒泼向水幕的刹那，早市收摊的梆子声穿透云霄。浊浪中的灵铢突然调转方向，钱眼处喷出市井炊烟，将药傀的面容灼回原貌。南宫家主的面孔在烟火中扭曲，獠牙崩落成灵铢雨。
“陆沉！你以为掌控炊烟就能...“咆哮声戛然而止，归墟河底突然升起三百口青铜灶。灶眼吞吐的竟是历代武神消散时的灵光，将南宫家主的水幕身躯烧出万千孔洞。翠儿趁机抛出荷包，方舟模型暴涨千倍，船首犁开的浪痕中浮出青萍村祠堂的倒影。
药王谷丹师从水幕裂缝钻出，手中琉璃瓶装着压缩的夜啼婴灵。他刚拔开瓶塞，东市包子铺的蒸笼突然炸开，三百个韭菜盒子凌空飞舞。馅料里的龙血木碎屑遇浊气即燃，将婴灵炼成璀璨星砂。星砂坠入归墟时，河面浮出十二万年前陆天阙刻在鼎身上的食谱。
“道在火候。“陆沉踏着星砂走向河心，手中豁口菜刀突然延展成量天尺。尺身浮现醉仙楼百年账本的字迹，每一笔赊欠记录都化作困龙索缠向丹师。翠儿荷包中的方舟残骸突然重组，船帆竟是用早市旗幡拼成，猎猎作响间吹散归墟迷雾。
河底传来青铜齿轮咬合的巨响，十万城池虚影破水而出。每座城门口都站着个卖炊饼的瘸子，他们同时掀开炉灶，烈焰在虚空连成锁链。陆沉看见自己三百个分身正在各城熬煮同样的汤羹，炊烟交织成网，将南宫家主最后的残魂死死缚住。
“少城主小心！“大长老的灵体突然从量天尺渗出，“归墟潮信要...“话音未落，河面突然凹陷成漩涡，十万城池如落叶般被吸入深渊。陆沉手中的青铜钥匙剧烈震颤，锁孔处喷出的不是灵气，而是压缩到极致的市井喧嚣。
翠儿突然撕开荷包，渡世方舟的完整图纸飘向漩涡中心。图纸遇水即燃，火光中浮现初代陆天阙锻刀的画面——那柄斩断建木的厨刀，此刻正插在漩涡眼处的青铜鼎中。鼎内沸腾的汤羹里，沉浮着十二世家先祖立誓用的血酒杯。
“原来缺的最后味调料是这个。“陆沉并指刺入心口，拽出跳动的武神金印。金印坠入鼎中的刹那，归墟长河突然倒流，十万城池从深渊喷涌而出。每块城砖都刻着摊贩的叫卖声，护城河里流淌的是早市收摊时的铜板雨。
南宫家主的残魂在鼎中尖啸，却被汤羹炼成琥珀色的灵糖。药王谷丹师想逃，却被茶楼飞出的账本拍回鼎内。当最后缕炊烟没入鼎盖时，天渊城七十二坊同时飘起异香——铁匠铺的淬火油泛着药香，染坊的靛青染料透出酒气，连乞儿的破碗都盛着金髓玉液。
陆沉揭开鼎盖的瞬间，十万灵铢齐鸣。鼎中升起道翡翠色的炊烟，烟中浮现《天地功》终章的真谛：武道尽头处，不过柴米油盐事。他舀起勺浓汤泼向虚空，汤汁在暮色中凝成横跨归墟的长桥，桥砖正是历代修士求而不得的破境丹。
翠儿踏上桥头时，荷包中的方舟残骸突然完整。她转身轻笑，发间簪着的往生镜碎片映出惊人真相——这姑娘的倒影里，三百年前的陆天阙正在醉仙楼后院腌渍腊肉，而檐角悬挂的正是初代量天尺。
归墟潮信在戌时如期而至，浪头却托着青铜菜刀破水而出。陆沉接刀的刹那，十万城池的炊烟突然实质化，将整条长河炼成琥珀色的佳酿。当第一滴酒液坠入青萍村祠堂的铜壶时，沉睡百年的武神残魂睁开双眼，眸中映出市井间不灭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