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狱清冷？”
叶槐有些苦涩地笑了，果然还是这样吗，不过总比劫法场被当场斩首好。
大周士子并不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犯法，只不过是优待读书人，极少死刑。
像袭扰法场这种，哪怕是秀才也高低得进去蹲几年。
叶婉儿懵逼了，她倒不是怕蹲大牢，而是她根本没想过来这边鸣冤，都是那狐狸带着她莫名其妙地就来了。
毕竟，哥哥曾说过，屁股决定脑袋。
百姓这边的利益诉求与士子不一样，他们可不会帮她鸣冤，显然并非可以团结的力量，自然是去与士子向官家上书成功率更高。
对了，那狐狸呢？？
女孩悄悄瞥了一圈，并未找到。
叶婉儿沉默了。
此时，所有人目光凝聚于柔弱少女身上，连已经坐回椅子上的景亲王也饶有兴趣。
“咦，这小娘子没话说吗？”
“什么？哪位相公不是备好满腹稿书去辩经，这也，太鲁莽了些。”
“但勇气可嘉啊…”
台下百姓窃窃私语，有些扫兴，如有接二连三的变故，这场行刑作为一辈子的谈资也更光辉。
迎着万千目光，尤其是包融渐渐不善的眼神。
叶婉儿压力山大，伸冤明显不能如与詹士元辩论般，说一句“我哥哥绝无可能是妖伥。”便可过关，
而她，又并未早有稿腹。
一时间，脑海中思绪渐渐乱如麻。
“唔唔…”叶槐想告诉妹妹什么，但是嘴上布帛让他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地打着手势。
可由于身上锁链以及头上高悬铁剑，他的手并不能自如活动，越打，叶婉儿越迷糊。
“你这后生，莫不是无凭无据来消遣本官？！来人，给我把这女子押下去，静候发落！还有，那妖伥也从速斩了！”
看着两人，包融终于忍不了，耐心达到极限，一拍将军肚，同时令甲士将叶槐斩首。
死囚，本就要斩首。
景亲王也是失了兴趣，重新闭目养神，其孙儿赵康更一声嗤笑。
“不，等等！我，我…”
叶婉儿飞速上前拦在叶槐身前，焦急的情绪到了极致。
手不断举起，又放下，嘴唇张开，几次都没能开口。
这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成功，那哥哥一定…
冰凉的触感从手中传来。
叶婉儿低头看去，是哥哥的手，同样满是鲜血，不过是她的血。
叶槐平静注视妹妹慌乱双眸，轻轻拍了拍柔荑，打了一个在胸口上下挥动的手势。
叶婉儿知道，这是叫她深呼吸，别紧张。
迎着关切目光，不必做别的，女孩突然平静下来。
她知道，老哥是怕她蹲牢房。
如果她能说出一二言语，哪怕无法为叶槐开罪，也是不必蹲大狱的。
因为这属于伸冤，而大周，从不因言兴罪。
只要…能说个一二。
“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
女孩双眸明亮，望向包融。
“哦？”包融眯起了眼，这二句倒是有意思。
可，鬼神？生死？
“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怎可突兀了盗跖、颜渊？”
叶婉儿转头看向景亲王。
景亲王也睁开了眼，赵康起了兴趣。
他们自然知晓，盗跖当是那位刚盗了燕王宫、还脱口狂言要盗我周王宫、名满天下的盗圣，颜渊则是圣人的门徒，上古七十二贤之一。
这是在指责天地分不清愚贤？
好生狂妄！
莫不怕天谴！？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叶婉儿慢慢走向刑台边缘，面向百姓。
人群议论瞬间停止。
这说到了他们心坎里，但没想到女孩竟敢喊出来。
一年辛苦为谁忙？
不过侯王。
诸子百家总是高高在上，敝帚自珍。
侯门不许寒士敲。
大周以儒治国，有科举的存在，算是晋升通道最广的国度，却哪怕秀才也是万里进一，其它地方呢？难以想象。
“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
女孩竭尽全力，尽管声音依旧微小。
可在全场人耳中振聋发聩，随即他们迅速抬头，望向天空。
却不是去看那即将成形的虚幻巨眼，倒像是在等待什么。
“轰隆！”
天声震落。
在人们震惊目光中，雷霆瞬间大盛，雨幕暴涨，犹如天倾。
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可没一个人在乎。
因为…这女孩引动了天谴！
好个奇女子！
说明她的喝骂真的让老天在乎，包融以及众官员和景亲王也有些动容，此地当真有冤无冤？
包大人的心中已经犹豫，在考虑待会是否向天眼请求发回重审。
不过，没人逃跑，一介凡夫，最大应该也就让老天下下雨了。
“呜呜…”
叶槐欣慰地点头望着妹妹，可很快，他的小心脏再次要爆了。
叶婉儿转身瞥了眼身后众官员，又看向哥哥，甜美地笑了笑。
随后，在一众好奇目光中，女孩慢慢蹲下，竟是脱了外层儒衫，突然掏出袖中剑。
这是楚轻雨的。
叶槐突然猜到了妹妹要做甚，双目圆睁，猛然想冲过去，可哪怕身后甲士没按住他的肩膀，有身上沉重的锁链在也不可能来得及！
“苍天，若你真有眼！若我哥哥委实冤枉，婉儿剑过身死处，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洒，都只在三尺长剑素练悬！”
叶婉儿举起了剑，最后看了眼拼命想要奔来的少年。
这说的是若叶槐确实冤枉，叶婉儿待会自裁时，老天让所有的鲜血都将洒于白衫上，没有半点外溢！
人刎颈时血溅何止七八尺，而儒衫不过三尺长！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她并无任何证据为哥哥开脱，一点也没有，完全没办法辩驳。
她只能寄微小的希望于惊动上天。
哪怕…近无可能。
变故太突然，没人料得到。
除了叶槐，可他不仅被按住，还带着满身锁链，又是凡夫。
刹那间，满座哗然！
这女子怎生如此刚烈！？
咫尺之间。
少女的剑，已经划下。
少女的血，已经流出。
无边血色以及耀眼白芒遮蔽人们双眼。
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
“轰隆！”
“天谴！”
“圣意！”
“妖…？气！”
万钧雷霆肆虐叶婉儿所在，可同时文圣庙也升起冲天血红光柱护佑女孩。
是圣意！
红色，象征圣人认可女孩的碧血丹心！
她将来达到四品后可携国运直入文圣庙晋升！
不过，真正让人惊叹的还是闪耀白芒中，那为妹妹阻挡雷霆的少年身影。
在那片刻之间，叶槐已莫名爆发惊人的力量挣脱了所有束缚，以非凡的速度奔至叶婉儿身前。
为妹妹迎接那万丈天光！
但，包大人和景亲王现在主要关心的不是这个，一个凡人罪囚的逃脱是小事，在天谴中无圣意庇佑，凡人必定灰飞烟灭，真正令他们惊惧的是。
那妖王竟不知何时已经越过兵家，潜入内部，方才果真是调虎离山！
“父亲，走！”王朗喊道。
“这…”
“休要犹豫，我们去万妖国投奔七公主！”
“好，老去不知筋力减，夜阑犹梦解重围。杀！”王忠终于还是答应。
所有囚犯的铁锁已在刚才被楚轻雨瞬间斩断！
“刁民们！待七公主一统天下后，”
刀疤脸男人话未说完被其它囚犯一下踩翻在地。
楚轻雨进入耀眼白芒，抓住少年。
“小郎君，该走了，你妹妹无事，有圣人认可，不会有人动她，但天眼，抱歉，我真的找不到，我已…”
“无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