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死去的第三夜，我学会了倒着做梦。
潮湿的鳞片在掌心蠕动，夜玄攥着从眼眶摘下的虚丹，那团混沌物质正渗出青铜色的血。逆塔外墙爬满血管状凸起，每一次脉动都带来十九层传来的鲸歌——那是虚空游龙在产卵期的呼唤，带着高频震颤的求偶信号。
“你确定要剜掉听觉灵脉？“独臂医师的晶化镊子夹着蜉蝣幼虫，“这虫子能吃掉90%的神经痛，但会产卵在你的延髓...“
夜玄将幼虫按进耳后的伤口，世界突然安静。他看见医师的嘴唇在慢动作开合，檐角滴落的雨珠悬浮成水晶珠帘。当最后一丝声波被吞噬时，游龙的呼唤变成了可视的波纹——那些淡紫色的涟漪在空中织成星图，指引向塔外某片扭曲的空域。
子时三刻，他背着骨鳞棺跃出逆塔。棺椁用守塔人的脊椎拼接而成，每块骨节都刻着被抹去的名字。虚空乱流撕扯着衣袍，夜玄在失重中打开棺盖，里面蜷缩着七岁时的自己——那是用感染者晶砂捏成的化身，心口插着青璃的断箭。
游龙现身时的威压让血液沸腾。它的身躯由破碎的法则构成，左眼是正在坍缩的黑洞，右眼却是夜玄在三百年前刺出的那道刀光。当骨鳞棺开始共鸣时，龙吻吐出一艘船——用历代破虚境修士头骨打造的渡舟，帆是用往生签串成的招魂幡。
“乘着悔意才能穿越虚妄。“游龙的声音直接在脑沟回响起，“但你的悔意早就晶化了吧？“
夜玄割开手腕，虚丹之血染红骨舟。船艄浮现出青璃的脸，她正在不同时间线上重复着被刺杀的瞬间。当第九次刀光闪过时，夜玄突然呕吐——那些血污里裹着凌波的眼球，星砂瞳孔里倒映出渡舟的真实形态：
这分明是他七岁时被剜去的灵根，在虚空滋养下长成的畸形产物。
“上来。“游龙的身躯开始透明化，露出体内运行的齿轮宇宙，“用你的悔意做帆。“
夜玄踏上骨舟的瞬间，听见了所有感染者的哀嚎。他们的倒生灵脉正在被虚空抽丝，每一根灵力丝线都缠绕着骨舟的龙骨。船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蚀刻文字，记载着历代破虚境修士临终的顿悟：
“所谓通天，不过是更精致的牢笼。“
“游龙是监守者也是囚徒。“
“不要相信眼泪结晶后的形状...“
渡舟驶入虚空风暴时，夜玄发现了游龙的秘密——那些破碎的法则碎片里，飘荡着历代夜玄的残骸。最古老的那具盘膝坐在星云间，手中握着未完成的骨笛，笛孔里长出玉髓芝。
“你是我第一千个噩梦。“游龙的逆鳞开始渗血，“现在，支付船费吧。“
夜玄的虚丹突然暴走，噬灵本能不受控地吞噬游龙的血肉。在剧痛中，他看见两个自己在对话——七岁的乞儿正在用晶砂堆塔，三百岁的魔君在塔顶雕刻星图。当他们同时转头望来时，夜玄惊觉自己的瞳孔变成了游龙的竖瞳。
交易完成的刹那，虚空降下血雨。夜玄的脊骨增生出龙类骨刺，掌纹演化成星图。游龙消失前吐出一颗卵，卵壳上的纹路与黑塔印记同源：
“把它种在第十九层的伤口里。“
返程时，骨舟上多了个戴兽面的少女。她的青铜面具下滴落晶砂，哼着青璃遇刺那夜唱过的安魂曲。当夜玄试图摘下面具时，少女的脖颈突然裂开，涌出无数正在编织星图的冥火蜉蝣。
“轮回教不会愚者。“她的声音带着机械摩擦声，“但疼痛可以。“
逆塔顶层的铜钟自行鸣响，夜玄怀中的龙卵开始脉动。在钟声第七次回荡时，他看清了卵内生物的模样——那是长着游龙竖瞳的人类胎儿，额间的第三只眼正在渗出凌波同款的星砂。
独臂医师在验尸报告上写下新症状：“患者左心室出现逆生鳞片，建议截肢前焚烧处理...“
夜玄吞下整瓶噬灵散，在幻觉中看见骨舟停泊在月面。星砂巨人脐带断裂处，站着手持断塔刃的自己——而刀刃另一端，连着青璃从未晶化的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