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袭奇袭!
天色早就已经没了光,身侧狂掠的劲风甚至不及两人的呼吸声粗重。
荀适本就皲裂的经脉更是雪上加霜……
让陈言几乎能听见咔擦声。
陈言即便第二缕气血颇为不凡,但论起速度来又如何能比得上荀适。
再加上情况紧急,这一路大多都是荀适带着他狂奔。
不过得益于那柳枝没能落到地上,蛮子已死的消息与战狼传回去的也还有差,终究是让两人逃出生天。
再往前不到二里就出蛮山了,但两人却依旧不敢松懈,不敢回头。
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消息早传回一秒结果可能就截然不同……
但在陈言看来,有个事比这个更重要。
“情况紧急,此行回去你准备告知何人?”
荀适显然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数,此刻陈言才刚一问他便脱口而出。
“百户外出久不归,这等危急存亡之时能担起大任的唯有……”
话没说完他声音便小了去。
似乎意识到这陈老既然能猜到的结果为什么会在这关头问,哪怕多用一丝力气用来赶路都是好的……
但他认识的陈老怎么可能做无用功?
当即便警惕起来。
“柴总旗?”陈言接过话来。
荀适点点头,任由身侧的狂风从耳畔掠过。
“此前丰竹县发生叛乱,总旗带人过去相助,昨日已得大胜,而今应该是回来了。”
他也不是傻子,这还没能说完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
“陈老您是说……”
其实此前他也只是听说禁山令的事,细查……
他又不是青天大老爷,他进这卫所是来练武、参军、杀敌的。
即便他喜欢钻研,可他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多年了,这些还是后来许新来了之后告诉他的。
而且对象总旗……
即便有些事情心存疑惑,也就这样了。
但现在经陈言这么一提醒……
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推敲。
小小武卒,连旗官都不是,能接触到什么左右战局的大秘密?
“若是有山巡,何至于此……”
陈言话不多,但一句就直接让荀适从疑惑变得确信。
要知道当年禁山令所针对的可从来都不只是猎户,更多的是针对山巡!
“那个狗杂碎到底安的什么心!”
荀适低吼出声,额头上绽出青筋和喉咙处溢出鲜血。
此时他的身子早就不堪重负……
至于他口中的狗杂碎,说的自然是那柴总旗。
作为大乾边疆,谁不知下边南蛮大山?
山巡便是为此而设立的,三里一戍,守卫这漫长的边境线。
虽然大乾早就名存实亡,你却很难否定它的一切。
可现如今,却只是因为你说卫所中出了奸细就一纸禁山令……
难道不是因噎废食?
当然,那时候整个卫所上下自然没有意见。
毕竟山巡是轮值,每个人都要去的。
没有额外饷银,也不得回家,天天住在大山里和傻狍子呲牙。
遇到野兽了有点能力的还能周旋,遇到蛮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故而在禁山令下来的时候整个卫所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皆是一片欢腾。
甚至这都是当时柴总旗受爱戴的一大原因。
至于边防……
那是有能力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去考虑的问题,比如柴总旗。
但这还不算完,陈言的话总是像一把刀子。
“已是入夜了,据我所知这些年卫所的夜守……”
话才刚出来,从荀适气得发抖看出来,这想必也是柴总旗的杰作。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会死多少人!”
他荀适,见人总说他脸上拿土一抹就是蛮子……
虽然这也确实是他的想法。
但他只是想要活下去!
这大乾扶不了,他只是作为一个人想要寻个方法活下去又能是什么大奸大恶?
他从未想过坑害人,更没想过将这满县的百姓……
可他却也清醒,知晓现在不是暴怒的时候,开始思索。
“谁……”
“还能告诉谁?”
可惜这些不在陈言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一句柴总旗叛徒的话都没说,只是适当给出了提醒而已。
“前边我们分开走。”
陈言此刻并不是商量的语气,斩钉截铁。
“带着我太慢了,早一刻战局都可能被改写。”
“也恰巧,我还有些事情去做。”
现如今这局面,极有可能是某位总旗一手布置的。
即便荀适真回去报到了信,能调来多少兵,又能在仓皇之间能有多少战力?
清水县已经完了。
但说实话,这与他无关,他也没能力挽这狂澜。
与他有关的只是马五爷孙俩。
茵茵是前身为数不多的快乐,而马五的那半碗糠饭……
他从来不是什么烂好人,但有恩,得报。
思索间他已经顿下步子,从这再走一段便到了。
可村口的情况,却似乎有些许的不对劲……
这才刚刚入夜,三伏天的暑气还没从这大地上散去,也是劳作刚歇的时候。
这时候的家家户户就算不是含饴弄孙,却也该是其乐融融。
即便日子再苦,也得过不是?
可现在情况却似乎不是这样,多少人站在门口张望,远处还多有喧嚣……
陈言步子不快,这些人恐怕是难逃一死了,他此时说出来众人也逃不掉。
至于那纷乱……
他听了一路也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是县老爷的脑袋被蛮子刺客摘了,现在正在全县搜捕那蛮族刺客呢。
陈言稍稍有些疑惑,这蛮子都已经打到门口了,这几乎是必胜的局还用得着这多此一举?
却也没留意便往回走去。
还是那条巷道,还是那般的……
静。
和外面的纷乱截然不同,让陈言甚至一瞬间差点以为又回到了那雨夜。
整条巷道里所有人都像是绷紧的弦,半点声响不敢出。
陈言还在空气中闻到了……
血的味道。
因为是炎炎夏日还不像那一夜有雨水冲刷,便显得格外浓重。
陈言继续迈动脚步,只是手不自觉地搭在了大善上……
一片狼藉。
所有人家都是,可却没一家在收拾。
终于,又瞧见了那低矮的木门,那破败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