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思索间又一阵山风席卷，就像是这三伏天忽而袭来一股冷冽的寒风，令人脊背发凉……
他偏过头去，一个蛮兵被箭支深深贯入眼眶，几乎练箭羽都没入进去。
又一个蛮兵命丧黄泉……
“不是错觉……”
蛮子心头发颤，心脏在胸膛中翻腾，发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沉闷声响。
而他胸膛上的战纹再一次加剧，时间节点却又一次是当箭支索命的那一刻！
就像是他曾经见过被排成一排斩首的乾狗。
一颗一颗的脑袋被砍下来，每一颗砸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无比清晰！
可那分明射的不是他……
“第五箭了，我……”
“会是第几箭？”
第九……还是第十？
每一箭射的都不是他，却每一箭都在他心中有一个分明的段落。
他很清楚那战纹的作用，那是山神对他生命的警示！
咕咚。
他咽下一口唾沫，而后看向四周。
钉在树桩上的，斜斜滚下山坡去的，横躺在乱草丛中的……
五支箭，五个人！
蛮兵虽然一直都以悍勇著称，上了战场每一个都有一夫当关之勇。
害怕？
这个词用在蛮兵身上似乎从来都不恰当，可现在这蛮队里……
却竟真有一股名为死亡的恐惧阴云。
当看着刚刚还和自己说着乾狗软弱无能的同伴，现在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却不见血，却不见人，有的只是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的死亡。
那暗处的弓就像是悬在所以人头顶的一把利剑，说不得在你不经意间就会夺走你的命……
这时候的他们，无疑需要所追随的蛮子来说一些提振士气的话。
甚至不需要多，单单是吼一声都足以驱散大半的阴云。
可是没有，蛮子不知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比他们还要恐惧……
“还是寻不到……”
蛮子自己或许没有发觉，他此时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此刻的他……
不对，他一直在找！
他何尝不知道是那枯骨作的妖，他何尝不想要冲杀上去将那枯骨剁成碎骨！
但他竟然寻不到……
每一箭他都分出心神来去查探，可那人就像是鬼魅一般。
他每一次都只瞧得见晃动的草丛和风刚刚卷过的树叶，早就没了那人的影子。
他也有所提防，可所有的心思似乎都被看透。
每一箭都会从众人最意想不到的方向射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他遇见过最阴狠的毒蛇都不及他半分！
“嗬嗬……”
那个手下败将乾狗将喉咙里的血带着内脏吐出来，已经站起身来。
晃着身子，嘴里哇啦哇啦说着些乌七八糟的话。
无非是想要激怒他，他看得到听得清，却实在无暇理会……
他扑上来了，像是找死一般。
蛮子心头发恼。
此刻的他心脏如擂鼓，思绪乱做一团。
他能感觉到死亡的在舔舐他的耳朵，根本就静不下来！
却还有一条野狗找死一般扑上来……
乾狗已经跃到了空中，脖颈上的战纹重新焕发出光芒。
虽然比刚刚还更弱了几分，就像是重压之下再无法恢复一般。
淋漓的鲜血，骇人的骨茬……
以及口中声嘶力竭，视死如归一般的长啸！
却都不如耳边那再一次响起的惊风声！
嗖！
声音分明不大，可拨动的却是众人本就已经紧绷到极致的心弦！
蛮子任由那乾狗的骨头刺进自己的后背，肩头的血肉被撕烂。
任由那乾狗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击落下，他却也丝毫不去管顾……
只在抓住空隙，身子像是下山的猛虎，奋力朝着西南方扑去！
没人会意外，那是箭支激射而来的方向！
他却不去管箭支，即便知晓这又会是一条亡魂，只任由它从耳边掠过……
树木被拍断，山石被碾碎，大地在翻腾！
当他带着血肉模糊的后背，将一个枝杈撕碎……
那箭支便是从这激射而出的，此刻上面甚至还有劲风掠过之时残余的痕迹。
但这枝杈被撕碎，后面却并不是他想象的枯瘦人影！
而是嶙峋的山石，丛生乱枝！
别说是人影，他甚至寻不到那一支箭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射出来的……
“呃啊！”
一声惨叫从后方传来。
不用猜，又是一个蛮兵被索了命……
死亡的倒计时再记一分！
擂动的心脏仿佛催命的鼓点，一刻不曾停歇！
蛮子心中焦躁不堪……
忽而像是看到半簇似乎用来遮掩的枝叶，那痕迹明显是被折断的。
他像是在那一瞬间抓住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朝那箭支射出的方向继续杀去！
树丛被扯开，山石被撞碎，他此刻比那大鸟还像是一头蛮兽。
却一连杀出去百米依旧看不到那人影……
“又是如此，这老狗靠什么瞄准！”
“想象吗！”
他双目充血，暴怒的声音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
“左边！”
他猛的转过头去，却只是一块松动的土壤塌陷。
恰巧又瞧见了……
他刚刚离开的位置，又接连两个蛮兵像是被收割的麦子一般怀着惊恐倒下。
他这才惊觉……
咚！
咚咚！
跳动的心脏，狂暴得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要喷薄而出！
他低头看向自己胸膛上的那一道战纹。
战纹漆黑，在漆黑之中，他看到了自己被一箭贯穿喉咙的模样……
近在咫尺！
他从小在野兽堆里打滚，若是说搏杀……
哪怕将他碎尸万段他也必然不会皱一下眉头！
蛮族从来都不怕死！
但在此刻，他就像是陷入了血和暗的深渊中。
看不见人影，摸不着方向，只有时刻萦绕在心头越来越浓重的死亡阴影。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兽皮下方有尿水滴落，他此刻真正破了胆！
还有两个蛮兵，借这个空隙……
他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他虽然这般对自己说，但神色早就癫狂。
步伐慌慌张张，目光惶惶恐恐张望着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
忽而，他心头一颤。
胸口处的那道战纹就像是忽而勒住他脖子的藤蔓。
紧缩到了极致，让他连呼吸都不能……
“老夫箭下，插翅难逃！”
一个嘶哑，却张狂的声音落在他的耳中……
与喉咙处，那血花迸溅的声音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