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忙活过后，等把伤员全部安顿好了，时间就直接来到接近午夜时分。
田雨和冯楠两个还在忙着救治最后一个重伤士兵，杨艺这时候上去也帮不上什么，于是便索性出了野战手术室。
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略显僵直的身体，立刻看到张大彪和三个连长还聚拢在一起，一脸焦急的盯着手术室的出入口。
“团长，这次一连的仗没打好，都是我这个连长的问题。”
沈泉见到杨艺后立马凑上来，一脸懊恼的检讨道。
其实杨艺在手术室里就已经差不多猜到了战况。六人重伤，八人轻伤，其中只有一个轻伤的战士，是后面赶过去支援的二连，其他伤兵都是一连沈泉麾下的士兵。
按照战场上的基本规律，伤亡比大致是1：1的概率，也就是说，这次一连的伤亡总数应该在25-30人左右。对于人数仅仅100出头的一连来说，差不多一个整排的伤亡率，也的确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
“战士的阵亡数字是多少？”
沈泉咬了咬牙，痛苦不堪。
张大彪见状，索性代替他直接开口汇报。
“团长，刚才我们四个也在一起复盘过，沈连长他的指挥并没有出现大的纰漏，只能说……”
“直接说数字！”
战后总结、责任追究这些可以之后关起门来慢慢算，杨艺立刻打断了张大彪帮试图帮部下开脱的话头。
“一连本次阵亡士兵9人，其中还包括了一个从江西过来的老红军班长。团长，要不您抽我几鞭子解解气吧！”
这次沈泉没等张大彪开口，报告完毕后，全身无力般的把头一低，任凭处罚的模样。
任谁都知道，部队打完这仗后肯定会着手进行扩编事宜，现在一下子伤亡了那么多未来的班排长苗子，必然会影响到团里接下来的扩编计划。
战士阵亡数字倒是比杨艺预料之中的少了几个，虽然事前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真当听到了确切数字后，杨艺还是不由得心痛到哆嗦。
颤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包华子，可是火柴像是在跟杨艺较劲一样，连续划了好几根都没能擦出火。
“张大彪，帮我点个火。”
杨艺终于选择了放弃。
看到团长这种状态，别说是当事人沈泉了，就算是二连长和三连长都不约而同的低下头不敢看杨艺。
“呼！”
尼古丁进入肺部滚了一圈再出来，才让稍显低落的情绪舒缓了几分。
“沈泉，本次作战，团部并没有给一连下达具体歼敌人数的任务，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过，要你们尽可能采取灵活的手段，减少自身伤亡拖住鬼子的增援即可，你怎么还会搞出这么大的伤亡来！”
“团长……”
沈泉羞愧难当，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时候还是张大彪站了出来。
“团长，还是我来替他说吧。”
“说！”
“一连在接敌之后，沈连长按照我们的战前部署，一上来只是动用了一半火力进行阻击，56冲和56式轻机枪更是被严令不许开火。然而仅仅是动用了一半火力，就让鬼子中队长放弃了立刻强行进攻的决定。
而是等待后续三百多伪军到来，让这些炮灰先行冲击一波。”
到此为止，沈泉的做法并没有任何错误之处。只能说小鬼子的中队长，没有像大多鬼子军官那样目中无人，反而倒是一个极为谨慎之辈。
当然，这种情况也在作战会议上被杨艺和大家预测到，所以倒也不算是什么特殊状况。
“然后伪军们被小鬼子的机枪在后面指着，向一连阵地发起了冲锋。鬼子中队长甚至还命令炮兵小队，以一门92式步兵炮和六具掷弹筒，对着一连阵地和正在冲锋的伪军进行无差别射击。”
杨艺点了点头，这个炮兵小队应该就是平安县小鬼子的杀手锏了。虽然比起正常的炮兵小队，火力几乎被削弱了一半，可是用来对付八路军和晋绥军已经足够。
“这算自杀性质的步炮协同嘛……呵呵，鬼子这是真没把伪军当人看啊。
不过我们一连这时候早就已经挖好了战壕，而且战士们还有钢盔的保护，只要炮弹别直接落在战壕里，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吧。”
“炮弹的影响的确是不大，可真要是让一部分伪军突破进了第一道战壕，后面的鬼子再一拥而上，那就将迎来更加残酷的白刃战。
所以，沈连长当即下令10门没良心炮开火，先把三百多伪军的冲锋势头遏制住再说，免得让小鬼子寻到了偷机的机会。”
这倒是没错，团部对一连的布置就是尽量保全有生力量的同时，阻敌增援即可。
至于没良心炮暴露了也就暴露了，鬼子知道了又能如何，哪怕偷师过去也没用，毕竟他们堂堂皇军怎么可能装备这种叫花子武器。
“没良心炮的一轮齐射让三百多伪军几乎灭了一多半，然后……鬼子就撤退了。”
“卧槽！”
这小鬼子中队长这么滑溜的嘛，一言不合就撤退，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大日本皇军？！
沈泉也是苦笑了一下，杨艺的震惊其实他当时也差不多经历了一回。
不过……
杨艺看了一眼沈泉，后者也大概明白了他的疑惑。
“团长，按照团部的命令，如果一连就此不再动作，的确是已经完成了团部交给我们的任务。而且当时的伤亡率估计也就零星几个，可是……”
果然，凡事最怕的就是“可是”了。
“观察到小鬼子撤退缓慢的炮兵小队，我还是动心了。”
说到这里，沈泉像是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一样，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这时候其实已经不需要沈泉再说什么，杨艺也大概能够复原当时的情况。
队伍里除了那些老兵还能在追击战中，利用百战余生的战场嗅觉发挥出应有的水平。至于那些新兵蛋子们，根本就不懂得追击战中的具体战术，只能是凭着一腔孤勇和热血而已。
而且，部队一旦下令追击，指挥什么的就别想了，考验的就是士兵平时的训练程度，而恰恰是这一点，正是目前这支队伍最大的短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