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娜娜莉·苏宁才开口说话,“为了延续,为了有一天有一个人来到我的面前,告诉我她来拯救这个危在旦夕的种族。”
她低着头,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她是为了固步自封而固步自封的吗?并不,她只是为了那一抹渺茫的希望。
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几十年,为的只是一天光明的到来。
亚人种能否拿起来属于自己的命运呢?
七八十年里,她找不到这个答案,直到有一天,名叫稻谷的少女出现在她的面前,在看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她就莫名觉得她们两个人之间有种莫名的原封。
像是上天注定交给她的命运。
亚人种的命运,似乎可以交给眼前这个小女孩,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女孩。
几十年来,这是第一个让她看到希望的女孩。
也是唯一一个,她曾幻想把亚人种交出去的人。
也许是一百多年里,她在这片土地上待的已经太久了,她已经心生厌倦了,这才这么迫切的,想要把亚人种交给稻谷,或者说是落穗。
希望,什么是希望?
她已经活了两百年多年了,经历了两次旧日海潮的人生,她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底色。
她的人生,她的世界,没有任何的色彩,或者说长生种的世界是一片虚无的。
她刚出生的时候,是旧世纪前旧日海潮的前夕。
距离现在,如果说现在是一世纪中期,那么那时候就是三世纪末期。
在那一时期出生的,大都是这个世界的悲哀。
依旧是脚下的这片土地,依旧是这些蔓延到天际的树木。
抬眼看去,还是那一片透着阳光的绿色天空。
那年的她七岁,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无边无际的旧日海潮从远方的世界里奔涌而来,那是梦魇,是噩梦。
黑色腻滑的触手,在耳边响起呓语人心的声音,在内心世界疯狂崩塌破碎的尖啸。
这些都是旧日带来的毁灭,腻滑的触手使人与人之间互相的残杀。
在血色的天空下,脚下的这片土地里,多是食同类之血肉之辈,遍地的树植被砍伐伐,被啃食,遍地残肢断臂。
红色的鲜血混着旧日的呓语,混乱与癫狂在整个世界疯狂的蔓延着。
那是一场天灾,一场由旧日引起的,人种自我毁灭的灾难。
旧三世纪结束后,她奇迹般活了下来,等到她的意识恢复时,她坐在一个山洞里,山洞里很是干净,看起来这里的主人就是会经常打扫卫生的类型。
山洞的大门被一块巨石抵挡,她睁开眼时,除了那被巨石压住的洞口,就只剩下了向里走的两条路。
她好饿,于是她往里走。
走过其中的一条隧道,她没走两步,一股极其恶心的气味就涌入她的呼吸管道里,年少无知的她第一时间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接着往里走,那是一片由白色骨骸和遍地发臭发黑的血肉组成的一片尸山血海。
血液与身体组织已经变成了黑色,山洞里温暖的气候使这些血肉全都发臭腐烂,蛆虫在里面一点点蠕动,它们钻过血肉的溶洞。
恐惧,害怕,绝望,无尽的情绪冲击着她那小小的世界。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着,小小的她走上前去,她分不清眼前这些骨骼到底是什么生物的。
但是她的脑海里一股莫名的记忆开始涌入,像是无尽的海啸,带着血雨腥风般,卷入大地。
争前恐后的贪婪的撕咬着属于她的血肉。
她有一位母亲,和一个姐姐,父亲早年间因为流感而去世。
七岁的她在姐姐的看护下长大,母亲依靠着做零工养活她们两个人。
这是她脑海里的世界。
突然有天黑色的,似海的浪潮席卷而来,那故事里可以抵御外敌的神树,却从未显灵。
她记得,那天夜里莫名的呓语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像是乌鸦的哑叫。
黑色的乌云在天空中徘徊,在夜的笼罩下那雨似乎也变成了黑色的,她和姐姐共住一个房间里。
窗外的雷声大作,一瞬间白色的光影照亮了她们的房间,在枕头的另一边不收一脸祥和正在熟睡的姐姐。
那里空无一物。
“砰!”
那是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漆黑一片她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淡淡的脚步声缓缓向她靠近,那人的动作一抖一颤,整个房间在此时保持着属于它的宁静。
按理说这个小家已经无法再支撑任何的风雨了。
可是,一道突如其来的白光照亮整个房间,她看清楚了。
那是她的姐姐,那一瞬间漆黑双眸带着杀意看着她,无尽的风暴在此刻宣泄,一把映射着寒光的刀子出现在姐姐的手里。
“苏宁。”
“啊!”
“轰!”
窗外的雷声再次响起,任何的声音都被吞没。
……
“我吃掉了他们吗?”年幼的苏宁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尽的恐惧几乎要把她彻底吞没。
她反胃,她恶寒,她试图干呕,她伸出手指扣弄着自己的嗓子眼,半晌……即使连胃酸都吐了出来,可她依旧没有任何的好转。
不仅如此,她又饿了。
她站在那里,目光再次看向那片黑色的带着大片血肉的尸地,森白的骸骨在山洞露出阴森的光影。
但好在内心的理智战胜了自己的欲望。
可……真的吗?
人真的可以战胜自己的食欲吗?人可以战胜自己的脑子吗?人可以憋气憋死吗?
人可以做到什么?
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即使在那一刻已经后悔了,但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痛苦已经开始将理智淹没,无论如何都想要活着的想法,已经侵蚀了她整个内心的选项。
在第一天的早晨,她看到了,看到了美味的…香甜的食物。
母亲打零工带回来了一份美味的大餐,姐姐在一边训斥着她“妈妈还没有吃呢!”
“你怎么吃那么多!”
“没关系的,妈妈在外面已经吃过了。”母亲在一边笑着,母亲的目光和蔼。
她幸福的睁开眼,眼前有的只是尸山血海,有的是已经腐臭生蛆的烂肉。
她的肚子饱饱的,像是吃到了什么人间的美味。
巨大的恐惧瞬间吞噬了她的内心,无尽的火光再次把一切吞没。
她记得,在另一条的隧道里,有的是无数个亚人类的头骨。
而那山洞里唯一的出路是尸山血海后的一个细小的像是狗洞的隧道。
她记得,那一天是食物再无多的日子,她恐惧着太阳,恐惧着外面的世界。
她像是山顶洞人,害怕外面的那些食人族,躲在自己的巢穴里,瑟瑟发抖,如果不是实在是饿的没办法了,如果不是再无任何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了,她也许一辈子都呆在那片地狱里了。
那天,她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阳光,老树,亚人。
似乎那是天堂,她曾懊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呢?
明明外面的世界那么的美好。
可一个茹毛饮血,对于世界毫无认知的女孩,她真的可以融入一个已经进入铁器时代亚人种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
这一次她出去的时间是旧世纪40年代,这时候莱茵河畔还处于一片祥和,亚人种的森林还处于一片未开化的地区。
旧日依旧在和这片土地的原居民共存,不过好在的是旧日似乎失去了某种活性,渐渐的在亚人种的传说里,它们变成了吃下太阳的怪物。
那时候的苏宁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她只是一味的躲,一味的逃,她听不懂那些亚人的语言,近乎六十年的光阴里她逐渐的甚至连说话都退化了。
她只能发出类似乌鸦一般的哑叫声。
而此时距离下一次的旧日海潮还有40年,距离她人生见到那位美丽,而强大的开拓帝二世还有……六十五年。
这六十五年的光阴里,她逃,她避,她躲。
这个时候的她跟野兽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