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林散漫了笑了一声，眼底的慌乱很快隐去了。
他个头在一米八以上，虽说不比常年锻炼的秦牧野高，但挺直了两人身高也不相上下。
他的眼镜框泛着金光，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我激动什么？我是替你着急。你的小山出事了。”
这句话就像个钩子，把秦牧野的思绪送姜溪身边扯了出来。
“怎么了？”
他步步紧逼，目光画作千万个钢针，能把顾淮林戳死。他从小情绪稳定，向来不被情绪左右，可是在小山这件事上，他真的失了方寸。
“去了你就知道了。”
“现在就走！”
秦牧野抓住顾淮林，要把他塞进吉普车。顾淮林揪出自己的袖子，整了整歪掉的袖口。
“我去先把证据提交了。”
秦牧野见他肉肉唧唧，心中不免犯疑惑。
他眉眼挑了一下，这家伙说小山出事儿了，找到自己后却不着急立刻和自己过去，可见他说的未必是真……
想起刚才他逼问自己和姜溪关系时候的激动劲儿，秦牧野多了个心思。
“行，那我也先去找金院长。十五分钟后，这里集合。”
发现顾淮林眼中有些异样，秦牧野更加确认，他在姜溪的事情上，有事儿瞒着自己。
秦牧野离开时，掌心微微发涩。
对于秦牧野的到来，金院长并不意外。
他答应秦牧野，这个案件他会亲自把关，如果有问题，他会第一时间和秦牧野联系。
谢过金院长后，秦牧野回到了法院门前。
没一会儿，顾淮林就出现了。
秦牧野捻了一下指尖，掏出一根烟塞进嘴角。在他的吞云吐雾中，两人驾车前往小山的家。
小山本名韩山，是秦牧野战友的儿子。
一年前，部队仓库突发大火。
秦牧野率队冲进火场，抢救运往地震灾区的帐篷。
就在秦牧野一心抢救物资时，没注意头顶摇摇欲坠的梁。由于火势太大，仓库横梁烧断。瞬间画作火龙，朝秦牧野头顶砸了下来。
离他最近的政委韩建邦听见动静，扑向秦牧野把他撞了出去。而韩建邦自己却永远留在了火海中。
处理完韩建邦的丧事后，她的妻子向前芳就失踪了。
小山孤苦无依，被叔叔韩健全带回江城生活。
秦牧野憋着一口气，终于在一个月后，把向前芳找了出来。
原来，就在韩建邦死后不到几天时间，她就开始给自己找下家。在处理韩建邦丧事时，她和一个刚回城不久的干部对上了眼。
干部刚刚丧妻，她刚刚丧夫，两人一拍即合，在殡仪馆成了好事……
“你要脸么？”
秦牧野眼中含着血，质问他叫过嫂子的女人。
向前芳却嘲笑秦牧野，
“人总是要为以后的生活考虑的。老韩死了，我还不能给自己找个依靠么？至于那孩子，就当我没生过。”
从那天起，秦牧野就知道了一件事。
自己再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了。
小山因为自己，成了孤儿。他今后的日子，自己必须负责到底。
吉普车穿越大桥，往江北疾驰。小山的叔叔韩健全是味精厂的工人，一家四口拖着小山，住在味精厂宿舍。
秦牧野刚把车停稳，就听见楼上传来孩子的哭声。
“小叔，我错了！”
啪，响亮的耳光声冲出筒子楼，就像一记重拳，狠狠锤在秦牧野的心上。他推开车门，迈着大长腿三两步冲进了逼仄的宿舍。
屋里，暗乎乎的。
阳光被报纸糊过的窗户遮挡，整个屋子模糊不清。
当秦牧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时，满脸是血的男孩抽了一下鼻子，颤颤巍巍看了过去。
死灰一样的眼底，瞬间涌出了希望。
他“哇”的一声钻进秦牧野怀中，
“秦叔叔！”
举着擀面杖的韩健全捏了一下手，把擀面杖塞到妻子手中。
妻子觉得秦牧野来者不善，赶紧把擀面杖塞进了被子里。
“韩大哥……”
秦牧野搂着小山的肩，走进屋里。他扫了一眼房间，眼里除了狠色还多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诶！秦团长，好久不见啊。”
韩健全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和秦牧野打招呼。他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跟秦牧野解释眼前的事儿。
“这孩子啊，调皮捣蛋的厉害，我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打了两下。”
小山委屈的抱着秦牧野，身子瑟瑟抖着。
秦牧野微微一笑，蹲在了小山身边。
他掏出手帕，细细的帮孩子擦掉脸上的血和泪。寻声找来的顾淮林挤进了人群，看见眼前的一幕也惊呆了。
他走了进来，
“牧野，韩健全不是什么好人。小山现在，”
秦牧野扬起手，打断了顾淮林的话。
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小山，叔叔想听你说。”
小山紧张的抬头，在屋里扫视了一道。当他和韩健全目光相接的一瞬间，秦牧野结实的肩膀挡住了他的视线。
“叔叔相信你。”
小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一下子哭出了声，
“秦叔叔，你带我去找妈妈好么？
我不想在叔叔家住了，他们不让我上学，我每天要伺候两个弟弟妹妹，我还要上街捡垃圾，挣不了一块钱他们不让我吃饭……”
突然，韩健全大笑起来。
“你妈？你妈早就不要你了，她在你爸灵堂，”
砰的一声，
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只见秦牧野抄起手边的凳子，狠狠砸在了韩家的小桌子上。
刚准备好的饭菜碎了一地，菜汤或者米饭馒头，滚在了韩健全的脚边。
秦牧野低眼看着呆若木鸡的韩健全，眸色几近墨色。
“你要不是韩政委的弟弟，你的头就是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