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陛下诏您。”
“哦?”
诸葛亮诧异地抬起头。
有一个董允就已经让刘禅焦头烂额了,所以在白天有政务要处理的时候,他绝不会找诸葛亮给自己上压力。
但是今天很明显是一个例外。
“毕公公,陛下他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这个没说。但依在下愚见,恐怕是和马良有关。”
“……我知道了。还请您先去转告陛下,我稍后就到。”
这个马良。
天天总想搞点大动作,结果总是适得其反。
他原本是想借着马良的这股劲,平衡一下朝中的势力关系。
可这段时间看下来,非但没有平衡,反而让背地里的冲突都摆到明面上来了。
诸葛亮无奈地摇摇头。
是个人才,只可惜还太青涩。
“相父,您可算来了。”
皇宫之中,刘禅喜气洋洋地上去迎接。
“不知陛下诏臣来何事?”
“我昨日啊,偷偷去见了见那马良。他不知为何拒绝了我的想法,但今日锦官城那边消息传来,说他还是去见了冯综。”
“您去见他做什么?您若是出宫去,就该先向身边近臣吩咐了;否则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这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一愣。
“我看相父器重此人,想必能为相父分忧……”
“陛下,您身为一国之君,出言即为圣喻,怎能如此草率?”
“哎呀哎呀,您还是先别管这个了!我倒是想谨慎些,可是您也知道,许多事也不全由我能做主的呀。”
“陛下,臣没有责怪您,只是希望您下次再有这种想法时,可以和臣商量商量。”
“知道了知道了。”
刘禅有些失望。
“您与那马良说什么了?”
“我希望他能和冯综私联,将有可能开辟的新丝绸的销路,揽在我们这一边——您不是相当信任他吗?”
“陛下,您不该这么草率地将朝堂划为几边。无论如何,诸位大臣都是为您服务的。”
刘禅说一句错一句,导致他有些不敢继续往后说了。
“您……唉。陛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更应该谨言慎行,切莫让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
益州本地许多士族,心中多有不满,并不服我汉朝管制。这马良荆州出身,他的一举一动本就牵着本地大族的心思。您若是再明里暗里地与他往来,定是要引起不满。
若是您真有心重振大业,就务必要平衡好两边的关系。
先帝起事于荆,成事于益。文武百官,各有出身。如今荆州不存仅余益州一地,陛下更应该平衡好两地出身官员的关系,适当地做出调整。
平衡之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陛下若真想有所建树,此事绝不可绕开。”
“相父批评的是。”
“既然如此,臣去私下见一见他。陛下若再有类似想法,还望三思而行,切莫再如此草率。”
“哎。”
诸葛亮与刘禅又交流了几句,二人便心照不宣地结束这场草率的会面。
送走了诸葛亮,刘禅心中忧愁,却又不知该讲给谁听,找谁排解。
这宫中的人,一个个不是严厉如父,就是纵溺如仆,都不像是能说话的对象。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被他刻意遗忘在角落的人,还算是一个可以聊天的选择。
这般想着,他立刻将诸葛亮不让擅自出皇宫的事情抛之脑后,然后按照自己最熟悉的路径一溜烟地跑出皇宫去。
一个角落里藏着两个人,悄无声息地目睹了这一切。
“丞相,不是我们不想拦,这也拦不住啊。”
毕明叹了口气。
好在诸葛亮难得地没有多点评什么。毕明跟着刘禅也有些年头了,倒不至于说做出什么失分寸的事情,有时也的确是出于无奈。
“暗中派人多加保护吧。”
“哎。”
马良家中,几个仆人正费时费力地准备餐食。
难得铺张浪费一回,他们甚至都没充分地时间反应。平日里简朴惯了,奢侈一把反而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父亲,为何今日突然设如此家宴?”
一向不爱质疑父亲做事的马秉,望着眼前如此大张旗鼓的准备,也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这不像您的风格。”
“风格是会变化的。今天的客人应该如此招待才是。”
马良有心思并不直说,只是隐晦地做些暗示。
“哦。”
马秉不解其意,又帮不上什么忙,便识趣地躲到院子里去。
“哎!看这里!”
门外探出一个头来。
“陛……”
“嘘!”
刘禅连忙阻止他说话,然后冲他招招手:
“快来快来。”
马秉扭头回望了一眼马良所在的地方,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不汇报,跟着刘禅跑了出去。
“我们先说好:不许问我怎么跑出来的、为什么跑出来,以及要干嘛。”
“那就没问题可问了。”
“那就好!我有些话想讲给你听。宫里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都这样那样,让我实在难以招架:你就当我出来透透气,别再说些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了。”
刘禅不给马秉同意或者拒绝的机会,然后一股脑将他做的事,以及诸葛亮对他的批评都讲出来。
马秉就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然后时不时地发出一两个语气词。
“你知道吗?父皇和相父对我总有那样这样的期许,可我又很难达到他们的预期。我也知道其实我还差得远。”
刘禅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在宫中,一个真的能说上话的朋友都没有。”
“……”
马秉在家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马良总有着这样那样的抱负,讲出的那些大道理,光是他消化思索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更不必说去学着如何向他看齐了。
他的理想在渺小的现实之前,不过也就如此。
“跟你说完我就好多了。其实我也不想听你的什么建议,只是想有个人能跟我分享一下。谢谢你。”
刘禅呼出一口气,然后拍拍自己随手拽出来的一套衣物。
这套衣服可比他平日里穿的那些华服低调多了,但和身旁的马秉比起来,还是无比华贵。
“朕要回宫了。有缘再见吧。”
“等一下!”
马秉鼓足了勇气。
或许他也应该和马良一样,有一些不顾后果的勇气:
“若陛下不弃,臣愿……”
“哎呀!”
刘禅光是听了一个开头,就知道他后面想说什么。
随后他一个转身扭到马秉的身旁:
“懂你意思!明天我就诏你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