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熟悉的景象,朱红色铜钉大门半掩,身后天街人影稀疏。
距离文知白向小太监梁公公递上密信已经过去十余分钟。
脚步声再次从远至近,文知白望向半掩的大门再次捕捉到了那青色的身影。
“进来吧,皇上传召你呢”
穿进大门,同样清脆的脚步声,穿越又一道门后,文知白再见到了那碧瓦白墙的宫殿。
“请在下面等等,我上前通报”
很快,文知白被领上台阶,大太监高德忠依然再次等待。
“皇上请您进去呢,请跟我来”
对着高德忠简单作揖,文知白第一次踏入大殿之中。
“文知白,你是否真知白?”
“朕本以为文家会假传消息,你来宫中是自己的意愿还是文肃之的意愿?”
文知白跪着“是父亲的意思”
“文家假意顺从齐王之愿,配合其计划,目的都是最后替陛下除掉反贼”
“好!朕方才正同侍中商讨应对方案,起来吧,说说密信中的具体计划”
皇上挥挥手,帘后的裴琰走了出来。
裴琰是京城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政治新星,早年仕途不顺,中年却乘着新皇之势官至侍中,坊间早有将裴家、魏家、程家称为新世家的苗头,也正是这几家瓜分了原来四大世家的权力,由于人选目前只有三位,朝堂中不少人挤破头,拼命让自己跻身他们三位之中。当然也有人投注齐王,希望直接成为新贵。
“文家不愧是跟随太祖征战的忠臣”裴琰向文知白作揖道。
“齐王早已买通宫中守卫,计划是夺取武库,随后发兵至大殿”
皇上在台上踱步,询问到
“齐王兵力多少你可知否?”
“未知,齐王并未透露”
“城外兵力可受齐王调遣?”
“城外之兵并未承诺,只听闻他们将伺机而动”
“如此,不足为虑”
皇上向高德忠挥挥手“你亲自去找岳承,让他马上带禁军过来”
“诺”,高德忠弯着腰,向着大殿后方的侧殿退去。
“今日后,朕保文家平安”
“谢陛下”
“你就在此次与朕共同见证吧”
空荡的大殿,只余君臣两人对着布防图指指点点,文知白与虚无的承诺共同留在了大殿一侧。
“叛国之人刘景珩,你可知罪?”
整齐的脚步,盔甲的摩擦,大殿终于迎来了齐王。
齐王身后除了自己的部队,还跟着文肃之与韩敬,以及他们身后身着禁军服装的私兵。
“勾结代国污造证据诛杀钱家,引代人入我疆土,你也配做皇帝?”
齐王一声比一声高亢,带头走在士兵的最前方。
“仅凭一张嘴,天子也为叛国罪人,准备窃国之人是你,罪人也是你刘策,而不是朕”
齐王摸向衣袖,此时大殿后侧殿传来比先前更大声的脚步。
“虎贲中郎将岳承到”
身着禁军铠甲,腰间均带着虎牌的士兵将皇上围在中心,带羽盔的将领对皇上作揖后,正对着台下造反之人。
“你的小动作朕早看在眼里,勾结他人控制宫中城防,染指禁军,今日岳承带领禁军是否合你心意?”
此刻到场的禁军,不过三十余人,人数虽不如齐王一边,但局势也可能在顷刻之间改变。
皇上用手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禁军,朝着文肃之、韩敬说到
“动手,你们在等什么”
文肃之朝文知白挥了挥手,除此之外二人在下方一动不动。
“真要等刘策找你文家报仇你才能亲自醒悟吗?文肃之”
文肃之身躯一震,看向齐王。
“何必表现如此震惊,亲眼看见哥哥杀掉亲女儿的不是你吗?”
维持一个家族很困难,尤其是在一个世家大族。
文肃之作为家中第二子,维系家族这件事照理说和他无关。
在哥哥文仲卿的突然病逝后,文肃之担起了大家长的责任,继承了官职,或许也继承了那一丝不择手段。
刘家江山已二百年有余,随着一代代皇帝的轮换,世家大族与皇家的关系早已变质,刘家子孙不再视世家为共同征战夺下江山的战友,与每代皇帝相匹配,世家家主同样出过昏庸之辈,表面平和下,世家与皇家力量对比在先皇时已发生改变。
先皇为了试探文家的忠诚,就是用一场后宫干政。
文仲卿将女儿文兰送入宫中,凭其机敏聪慧深受先皇宠爱,升至贵妃不过三年。
后宫与娘家人互通有无之事自古有之,通过文兰结识文仲卿之人也不在少数,部分官员任命与监察不仅受朝堂之上的影响,同样也受后宫中影响。
可先皇偏以文兰之事召见文仲卿,斥责文仲卿有意在军中与后宫发展势力,影响朝廷南方政策。
文仲卿已经谨慎到每一位家族安排上任的官员都有亲自核查,但在先帝交予他的证据名单中,他也并未见到任何一个熟悉的名字,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测试。
文兰成为一切罪恶的源头,距离先帝太近影响其决策,又通过文家关系安插官员。
文仲卿请先皇赐毒酒一杯,随后起身前往后宫探望文兰,踏出大殿后恰好遇上前来呈递奏折的文肃之,先皇说了一句文肃之可能一生也不会忘的话
“带着你弟弟一起去吧”
文仲卿一路的不言不语,父女二人最后的相顾无言,再到文兰最终面无血色躺着地上,都会是文肃之永远忘不了的场景。
“为了文家,只有不择手段,以后我们要更加谨慎”
贵妃之死被太医解释为暴病而亡,文仲卿在不久后也因病去世,由于膝下无子,文肃之接替了下一任家主。
大殿之上,仍然是剑拔弩张。
双方士兵手都紧握剑柄,时刻观察着对方,在齐王回答文肃之后,大殿之上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兄长也已随贵妃而去,殿下可否让它终结在上一代?”
齐王听罢在大殿中笑了出来“只有因果清算到自己时才会有这样的说辞”
“不过这样的场合没有你确实也一样”
齐王面向文知白,简单地叫出了一个在场人都震惊的名字
“钱逸”
“动手吧,替刘景珩诛灭钱家的,正是他文肃之”
不等齐王继续说话,皇上已经开始大声呼唤,这一刻他已明白原先跪在下方的文知白,不论怎样不会被他拉拢。
“韩敬,快动手”
“朕早已下令进入派城中守卫包围你韩家与文家,一个时辰后无朕下诏,尽数屠灭”
“文肃之,你也一样,杀掉钱家遗孤,文家尚能保留香火”
一连下了几道指令,皇上半边脸露在禁军身后,紧盯着下方。
“既如此怎能指望你钱家人,杀”
韩敬向前挥手,同时身体向后离开厮杀范围。
“钱家遗孤只可生擒,不能斩杀”
韩家私兵拔剑刺向身旁的文家私兵,大殿上终于开始有了鲜血喷洒,文家私兵反应过来后,开始迅速抵抗,刀剑碰撞声及叫喊声、呻吟声开始填充在大殿之中。
皇上周围的禁军开始逐步逼近下方,齐王也开始组织士兵结阵。
乱阵当中文肃之找到了文知白,或者说找到了现在知道自己身份的钱逸。
“禁军之中有钱家残留暗线,把玉佩露在外面,等...”
话未说完,一阵寒光从钱逸眼中划过,眼前的文肃之鲜血喷涌而出。
“还得我来完成我们的交易吗”
齐王收剑看向钱逸“想要恢复你钱家的名声,拿起兵器战斗”
钱逸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柄精刀,余光瞥见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是文家养的私兵,但更多时候是家奴,曾用憨厚的笑容一次次叫着他二少爷。
童年以来熟悉的面庞在眼前失去生命,人生新篇章展开后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