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武大人父子，母子二人离开了大理寺。
阳光正好。
母子俩仰望着晴朗的天空，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
卫闲诺的笑容渐渐收敛，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漠。感觉到母亲打量自己的目光，卫闲诺有点不自然：“娘这样看着我是为何？”
繁空边走边笑眯眯地看着老二：“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了解小胖子的？”
“自从夜市那次他们挑衅后，我就开始了解他们是什么人了。”卫闲诺淡淡地说。
这么早，繁空感到惊讶。
“这些人的父亲都是朝廷三品以上的高官，”卫闲诺望着熙熙攘攘的市集，随着母亲慢悠悠的步伐，平静地说：“他们现在针对我可能只是少年心性使然，但一旦踏上仕途，必将成为我的大障碍。”
繁空想了想，这话确实有道理，没想到这小子已经想得这么深远了。
“娘说得对，既然他们的父亲都跟着太子，我应该先和他们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别的事以后再说。
繁空感到欣慰，老二真的把她的劝导放在心上了，挺不错的：“小胖子看上去很单纯，真成了朋友，相处起来应该不难。”
“彭庆生和他也是最要好的。”
繁空想到老二刚才突然的热情表现，恍然大悟：“你在武大人面前夸奖了榜眼，目的是让小胖子帮忙传话给他吧？”
卫闲诺轻轻应了一声：“彭庆生不易接近，我要让他对我产生好感，就得借他人之力。”
繁空看着老二那清冷中带着一点小计谋的样子，这孩子成长的速度真是飞快啊，人们都喜欢听别人赞美自己，当面说和通过第三方转达，效果可是截然不同。
当面说可能有谄媚之嫌，别人也许会觉得不真诚，而通过第三方传达的赞美，则一定是悦耳又中听的。
“妈。”卫闲诺猛地低下头，认真地注视着妈妈。
“咋了？”
卫闲诺放低了声音，满脸好奇地问：“贤妃和郡守大人那事儿，是真的吗？”
繁空无奈地看着他：“不管是真是假，都能看出来，郡守夫人他们夫妻之间也就表面和睦罢了。”
妈妈是说自己也不清楚？卫闲诺觉得每件事都得三思而后行，自己根基不稳，就怕惹祸上身。结果妈妈竟然能这么淡定地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繁空迎上老二那难以置信的眼神，嘿嘿一笑，她明白他的心思，自己可不是皇权下谨小慎微的百姓，这类事情搁在几千年后的世界，不过是条不值一提的小八卦。
“郡守夫人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对于这事儿，繁空既好奇又忧虑。
“妈，还有一些事情没安排妥当，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我会原原本本告诉您的。”郡守夫人只是个突破口，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卫闲诺眼神中的温柔消失殆尽。
繁空没再追问，在这类事情上，老二一向谨慎：“对了，你和殷霄、殷淮他们关系啥时候这么好了？”刚才大舅小舅那叫得可顺溜了。
总觉得趁她没注意，这家伙干了啥。
“两位舅舅人还是挺好的，因为和景澄的关系，我一直和他们有联系。”卫闲诺避开妈妈的视线，望向街上来往的人群，免得被妈妈看出端倪。
这话听上去没啥问题，但繁空总觉得哪儿不对：“真是因为景澄的关系？”刚刚听殷霄两兄弟的语气，即使不明着帮忙，暗地里也会伸手的。就算老二和景澄交好，像殷霄那样的大官，顶多把闲诺当后辈关照一下，怎么可能这么上心？而且她和殷淮亲近也是最近的事。
按老二那冷漠的性格，也不会主动去巴结谁。
繁空猛然想起殷霄对她说的那句话“你忘了景澄的选择了吗？”，脑中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闲诺，你是不是早知道殷霄和殷淮私下里一直支持着太子？”
卫闲诺以为是两位表舅跟妈妈说了什么，便不隐瞒，点了点头：“景澄是国公府的小少爷，外人都以为他因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才支持太子，我以前也这么认为。但仔细想了想，如果没有长辈的默许，他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那你咋不早告诉我？”繁空感到奇怪，他不仅没说，表面上还装作与殷家两兄弟保持距离。
“我，我觉得这不重要。”卫闲诺说这话时显得有些心虚。
“不重要？妈一直在为你操心呢。我还纳闷，你和景澄那么好，却对殷霄两兄弟不冷不热，他们为啥还对你这么好？”私下不亲近能好吗？
“妈，我知道错了，一直觉得这是小事，没想到您这么在意。以后我啥事都不瞒您了。”卫闲诺连忙认错，反正妈妈现在看殷淮小舅的眼神也没啥特别的，他现在和景澄、大舅、小舅关系亲近些应该没问题。
是这样的吗？现在三个孩子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和她分享，老二藏着这件事感觉挺不寻常的，按道理讲，他应该会告诉她，但繁空一时间也指不出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到底在哪里。
“你长大了，有些事情不想跟妈妈说也正常，”毕竟每个成长中的孩子都会有自己小秘密，每个人都渴望有自己的私人空间，繁空觉得这是长大的一种表现：“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应该跟妈妈说一声的。”
“我记住了，妈妈。”
繁空温柔地看了一眼听话的老二，没再多想，转而换了话题：“时间还早，你先回吏部去吧，我打算去一趟‘六扇门’。”
“妈妈去‘六扇门’干什么呢？”
繁空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想找那里的差役打听一下，那位因我而丧命的妇人家住在哪里，想去看看能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自从知道那妇人是因为自己而去世的，她心里一直堵得慌。
卫闲诺从妈妈的眼神里读出了内疚：“给些银钱就可以了。妈妈不必太过自责，对于这样的事情，妈妈也无能为力的。”
“是啊，妈妈无能为力，但她实在是太无辜了。不管怎样，妈妈都应该去看看，做些弥补。”
卫闲诺想了想：“如果那位妇人家里本就贫困，妈妈无缘无故的补偿可能会让他们的家人起疑心，有的贪得无厌的人会没完没了地索要。”
“妈妈明白你的担忧。妈妈会掌握好分寸的。你赶紧回吏部吧。”
卫闲诺点了点头。
等到老二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繁空这才动身前往‘六扇门’，很快就打听到了受害妇人的住址，她就住在城北的城门附近，离发生事故的菜市场大概有一刻钟路程。
繁空原以为住在城北的家庭条件应该相对宽裕，没想到还有家徒四壁的，这一家确实是贫困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