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厮正忙着清理融化的积雪。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名男子坐在椅子上阅读，他侧身向着阳光，同时也侧对着他们，穿着浅色的锦衣。靠近一看，一副近乎完美的五官逐渐清晰，接着是那双修长优雅、正握着书卷的手。
声音引起了注意，椅子随之转动。
那张脸如同美玉雕琢，俊美非凡，看不出年纪，温柔的目光含着笑意望向他们，笑容温婉，透露出包容万物的豁达。
“娘，小心！”卫闲诺突然喊道。
这一声“娘”让繁空回过神时，已来不及，她“砰”的一声撞上了院中唯一的树，手中的鸳鸯锅也“哐当”落地。
卫闲诺：“......”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斐大哥英俊，却没料到母亲会有这样的反应。
斐大哥略显尴尬。
繁空脸涨得通红，她也没想到儿子口中的斐大哥竟如此英俊，该怎么说呢？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对吧？她连忙堆起笑容道：“哎呀，没留意这里有棵树，斐公子好，我是闲诺的母亲。”
“卫大娘，闲诺经常提起您。”斐大哥的声音和他的相貌一样温和亲切。
卫大娘？繁空面对如此俊美的男子，走路时竟不自觉地有了几分少女的娇态，被叫了声“大娘”，便下意识地端庄起来。
“斐公子，斐公子，闲诺在家也总提起您。”繁空慌忙拾起掉落地上的鸳鸯锅，脸上挂着尴尬却礼貌的微笑。
片刻沉默笼罩四周。
“那个，闲诺说过，是斐公子领着他熟悉了越城，帮他融入了这里学子的圈子，他一直想找机会感谢斐公子，所以今天特意请斐公子来吃个饭，吃咕咚羹。”繁空笑得脸都有些僵硬了。
“卫大娘太气了，我们都是老院长的学生，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斐大哥笑容可掬地看着这位比想象中年轻的卫大娘，心里琢磨着什么样的母亲能培养出闲诺这样冷静且学业出众的儿子。
“我去做饭了，不过这厨房在哪儿呢？”繁空只想快点找个理由离开。
“带卫大娘去主院的小厨房。”斐大哥吩咐旁边的小厮。
随着小厮走远，繁空这才放松下来，回想起刚才自己撞树的那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这把年纪了，竟然盯着年轻小伙子看，结果还出了洋相，别人会怎么看她呢？
闲诺那时脸色一定难看极了，她可是亲眼看见的。
繁空又是一声长叹，真是丢人丢大了。
“卫大娘，这里是主院的小厨房，需要我给您打下手吗？”小厮问。
“不用了，谢谢。”繁空有气无力地回答。
小厮便退下了。
虽然说是小厨房，但这地方已经相当宽敞，各类厨具一应俱全，还收拾得干净利落。
繁空摆放好鸳鸯锅，想到刚刚那一幕，真是头疼，谁说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自己的脸皮得有多厚才能做到不尴尬啊？偏偏她脸皮薄，这可如何是好？
“娘，您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做咕咚羹呢？”卫闲诺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繁空连忙转过身，只见二儿子把手里的菜放到了桌上，显然，他一路都在后面跟着，手里还提着菜呢。
“这就开始了。”繁空努力挤出笑容。
卫闲诺面无表情地看着母亲。
“这里你不用帮忙，去陪你斐大哥吧。”繁空连忙说道，这孩子的气场似乎有些压抑。
卫闲诺轻轻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
怎么还不走？繁空心想，难道二儿子是因为刚才的事要说什么？她也明白，自己刚才那样子确实有点尴尬，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只是在这个时代的观念里，一个老妇人这样做，可能会显得有些轻浮，唉，这其实也挺正常的，不是吗？
这么自我安慰一番后，繁空期待着二儿子能说些什么。
“娘，爹比斐大哥帅多了。”卫闲诺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繁空：“……”我只是多看了两眼，怎么就扯到老秀才身上了？
她拿起旁边的菜开始择叶，边择边有些不痛快。
深吸一口气，镇定，镇定，人生尴尬的事多了去了，这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想，繁空开始心情愉悦地做起咕咚羹。
准备工作接近尾声时，午时悄然降临。
繁空准备好了一桌咕咚羹的食材，还配上了新调配的辣椒粉作为蘸料。
小厮来说，今日天气晴朗，公子的饭可以在院子里吃。
繁空便让他们把咕咚羹搬到院子里。
另一个小厮见繁空提起了装着洗净菜的竹篮，连忙接过去。
屋顶的雪融化成晶莹的水珠滴滴答答，屋檐角还挂着几串冰凌，在花圃中，白雪依然覆盖，翠绿与纯白相互映衬，煞是好看。
这片景象中，斐大哥和卫闲诺正聊着天，两人面容都俊秀，一个温文尔雅，静谧美好，另一个则是淡然冷漠，清雅如霜，仿佛从画中走出。
而繁空的注意力，并非在斐大哥身上，而是紧紧盯着那唯一的一棵树，心里默默祈求，可别再撞上了。
“吃饭咯！”繁空笑着喊了出来。
小厮迅速搬来桌椅，将所有菜肴摆放整齐，又添了几块炭火，让炉子更旺。
“卫大娘，真难为您了，这咕咚羹的名声我可是久闻大名，一直想着去‘醉霄楼’品尝一番，可惜总没机会。”斐大哥语气和煦地说。
“斐公子想吃的话，跟闲诺说一声就行，随时都能做。”繁空热忱地回应，分发筷子给两人：“我再去洗点菜来。”
“卫大娘，这些菜足够了，您也一块儿坐下来吃吧。”斐大哥的眼神温和又明亮。
“厨房里还有菜呢，你们先吃吧。”普通人家男女同桌吃饭，没有那么多繁琐礼数，越是权贵人家规矩就越多，比如国公府，这位斐公子虽然坐着轮椅，但浑身散发的气质绝非小家碧玉，居然也不拘泥小节，真是个性情中人。
“娘，您忙了这么久，也累了，一块儿吃吧。斐大哥就跟自家人一样，”卫闲诺停顿了一下，补充说：“我一直把斐大哥当亲哥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