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后主酒后的传唤,让陆临至今汗流浃背,这在现代社会所谓半大的孩子居然如此有城府,到底还有什么惊天秘密是后世之人所不知道的。
这几个月的耕作,着实让陆临有些想回到现代社会的想法。相比于现在的皇家饭食,还不如学校附近的几家外卖来的可口,还有学校里学姐学妹们的问候,那是这个时代的人难以想象的优质生活!
可眼下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芒种将至,新一轮的冲突必然要起,而他的目的,就是要提前避免冲突的发生,让农耕改革顺利进行。
岷山西麓的草场上,羌族头人扎西手握镶金牦牛角杯,青稞酒泼溅在陆临脚边:“汉家郎!让牧人握锄头,就像逼鹰隼吃腐肉!”他身后百骑羌兵弯刀出鞘,牦牛群的闷吼震得梯田界碑簌簌落土。
姜承蹲在界碑旁啃着风干牛肉,含糊嘟囔:“先生,这老头的帽子比咱筒车还高,脖子不酸吗?”
陆临展开羊皮地图:“头人请看,改牧为耕后,这片坡地能多养三千户汉羌百姓。”他指尖划过等高线,“墨家设计的移动羊圈,白日放牧夜间归栏,粪肥直接入田——”
“粪肥?”扎西突然掀翻桌案,“圣湖边的草场染了秽气,山神会降雪灾!”他甩出半块焦黑骨殖,“看看!昨夜的雷火劈死了头白牦牛!”
姜承凑近嗅了嗅骨片:“咦?这焦味......怎么像硫磺混着松脂?”
“头人,请息怒,这并非山神显灵,而是有人故意而为,我们会查明真相的。”
陆临眉头微皱。
循着焦痕追踪至峡谷,墨离的机关鸢撞上峭壁,跌落的铜翅沾满黄褐色粉末。陆临捻起一撮:“是提纯过的硫磺,五斗米教炼丹的原料。”
矿洞深处传来叮当凿击声,姜承贴着岩壁摸近,突然被绊倒——腐草下埋着曹魏制式的铁轨!“先生!”他压低嗓子,“这矿道用上了魏军的运矿车!”
火光骤亮,数十名矿工推着满车硫磺现身,领头者竟是李严的账房先生。“难怪李都护反对梯田......”陆临冷笑,“原来私采矿脉比放牧赚百倍!”
姜承突然窜出,抓起矿车上的干粮袋:“哟!这胡饼印着军仓烙纹!李都护拿军粮养私矿呐?”
“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他。”
几日后,汉丞相府:
青铜兽首灯映着诸葛亮案头的北伐粮草簿,李严将《梯田谏》重重摔在案上:“丞相!分兵去修梯田,谁给汉中运粮?”他指尖戳向地图,“张郃的霹雳车若毁掉金牛道,咱们都得饿死!”
羽扇轻摇,诸葛亮批注的《出师表》草稿墨迹未干:“都护言之有理。然则陆临所奏硫磺矿一事......”
“那是五斗米教余孽作乱!”李严袖中滑出账本,“丞相请看,为筹北伐军费,臣变卖祖田购得三万石粟米——”
诸葛亮突然咳嗽,绢帕浸出血丝:“有劳都护......只是这粟米霉斑,似与王累所中毒米同源?”
李严默不作声。
“正方(李严),你我皆是先主托孤重臣,实不忍故人相残,今陛下尚且年幼,如今,我殚精竭虑,尚不能完胜司马懿,你我切需竭尽全力,方能使大汉中兴。”诸葛亮满脸愁容,羽扇划过舆图
“若只偏安一隅,只待魏军杀来,我等以死报国有何妨,可你我有何脸面去见先帝?”
另一边陆临和姜承也有重大发现。
五斗米教祭坛矗立在硫磺矿顶,青铜齿轮咬合声如诵经。陆临撬开神龛,发现《祈雨咒》刻在筒车轴承上:“好个妖道!盗用墨家机关驱动祭坛!”
姜承窜上横梁,扯下幡布裹住齿轮:“这布料!和堆肥场暗渠的染麻同款!”他突然脚底打滑,怀中跌出李严账本——朱砂批注的“硫磺采买”条目旁,竟盖着五斗米教的符印。
“原来李都护的硫磺......”陆临翻到末页,“是通过五斗米教卖给曹魏的!看来这个五斗米教才是维系蜀魏通商的重要纽带。”
陆临暗自思索“走吧,这些事情还能再拖一拖,有些事情更加重要。”
都江堰畔的工坊内,姜承捏着鼻子搅拌粪池:“先生,咱非要把蜀锦和屎尿搅和?”
“这叫麻丝固氮法。”陆临将苎麻丝浸入发酵池,“麻丝裹住粪肥,既缓释肥力,又能织成田垄防渗布——”
话音未落,粪池突然沸腾,麻丝网兜着赤铁矿粉浮出水面。姜承捞起一兜:“好家伙!李都护在粪里掺染料?”
墨离敲开池底暗管:“是连通硫磺矿的泄污渠,矿渣染红了粪肥。”
“难怪羌人说秽气触怒山神......”陆临冷笑,“李严这招一石三鸟:坏我堆肥、激化汉羌矛盾、还能倒卖硫磺!看来此事还要尽快解决。”
寅时三刻,麒麟殿的蟠龙柱还浸在青灰色晨雾里。李严抚着紫檀木匣中的《北伐粮草册》,指尖划过“陆临”二字时,在砚台边蘸了滴残墨,重重抹成污渍。匣底暗格藏着一小包硫磺粉——这是他昨夜从五斗米教祭坛求来的“破煞符”,专克诸葛亮那病痨鬼的咳疾。
“都护,陆临带着姜承进宫了。”亲随跪禀,“那小子怀里鼓鼓囊囊的,怕是......”
“怕什么?”李严冷笑,“诸葛亮的羽扇能扇风,还能扇走本都护的丹书铁券?”他甩袖将硫磺粉撒入香炉,青烟腾起时,殿外传来宦官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刘禅的金丝蟠龙靴刚踏上御阶,姜承就一个踉跄扑进殿门,怀中账簿哗啦啦散落满地。“陛、陛下恕罪!”他手忙脚乱地捡拾纸页,“这《盐铁考工录》实在太沉......”
李严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工部文书,而是他藏在江州船坞的私账!封面“延熙五年硫磺采买”的朱砂字,被姜承“不小心”蹭上块鼻涕,活像盖了方屈辱的私印。
“姜校尉。”诸葛亮轻咳,“陛下面前,不可失仪。”
“丞相恕罪!”姜承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缝在内衬的麻布地图,“昨夜有贼人闯墨家工坊,臣为护账本才出此下策......”布上硫磺染红的指痕,正与李严拇指的翡翠扳指严丝合扣。
“荒谬!”李严霍然起身,玄色朝服上的金螭纹随动作狰狞欲活,“单凭染红的破布就想诬陷朝廷重臣?”
“都护莫急。”陆临缓步出列,“可否解下玉佩一观?”
李严下意识按住腰间羊脂玉——那是五斗米教大祭酒所赠“辟邪佩”。姜承突然扬手,墨离从殿梁抛下个机关鼠,咔嗒咬断玉佩丝绦。玉坠落地裂成两半,中空处滚出硫磺晶粒,在青砖上灼出焦痕。
“难怪都护的朝服越穿越红。”姜承拾起晶粒,“硫磺熏染的朱砂色,比蜀锦坊的赭石水鲜艳多了!”
诸葛亮剧烈咳嗽,绢帕的血迹浸透《北伐粮草册》:“都护......咳咳......上月奏请加征的三十万石军粮......”他颤抖着翻到批注页,“为何与江州船坞的硫磺出货量分毫不差?”
李严额角渗出冷汗:“丞相病重眼花,此乃......”
“此乃'天意'!”姜承突然窜到丹樨前,将账簿残页贴在铜鹤灯罩上。透光可见每笔“军粮采买”旁,都有针孔刺出的暗码——拼起来竟是“五斗米教分账三成”!
“陛下请看!”他指向殿外。晨光中,墨家工匠正演示改良筒车,水轮转动时带起硫磺粉尘,在空中凝成“李”字篆文——正是暗渠铁锈拼出的那个残缺字!
“闹够没有?”刘禅突然摔了酒壶,琥珀液泼湿李严袍角,“李都护这衣裳......嗝......绣金螭多费线,不如拆了给朕补鹿苑围栏?”
李严僵在原地——泼酒处硫磺褪色,露出内衬的冰蚕丝。陆临箭步上前撕开衣襟,里料上“邺城官造”的织纹赫然在目!
“陛下圣明!”诸葛亮突然跪倒,“都护里通外国之事......咳咳......臣竟未能早察!”
“丞相!!”李严目眦欲裂,“你早知那冰蚕丝......”
“早知陛下赐你的蜀锦,都拿去换了曹魏的冰蚕丝。”诸葛亮抬头,眸中精光乍现,“就像你拿蜀中民生,换了硫磺矿的私利!”
殿外突然传来牦牛号角。扎西头人赤膊闯入,将硫磺矿契拍在龙案上:“李都护!你骗羌人圣湖被秽气污染,实则在湖底偷采硫磺!”他扯开皮袄,胸膛纹着筒车与梯田的图腾:“丞相许我们自治梯田,羌族愿献矿脉充军资——但有个条件!”
羽扇微滞:“讲。”
“把那个姓李的绑去圣湖祭山神!”扎西狞笑,“硫磺熏他三天三夜,看天神收不收这脏心!”
姜承小声嘀咕:“那得备多少熏肉料......”
诸葛亮笑道“哈哈,说笑了。”
李严突然狂笑,扯烂朝服露出脊背——那里纹着《出师表》!“诸葛亮!你当真以为陛下......”
“李都护醉了。”刘禅突然将酒樽砸向他额角,“来人!送都护去太医署醒酒!”
禁军拖人时,李严的翡翠扳指脱落滚到姜承脚边。少年校尉捡起对着光:“哟!里头刻着小字——'亮'?丞相,这莫非是......”
诸葛亮剧烈咳嗽着背过身:“姜校尉,今日起你调任盐铁司,专查......咳咳......私铸钱粮。”
羽扇轻挥间,那枚扳指已被碾成齑粉。
半月后,陆临奉诏回朝述职。
是夜,刘禅醉醺醺地拽住陆临衣袖:“陆卿啊......你说甘夫人怀胎时喝的符水,能不能浇灌梯田?”他甩出《孕中札记》,泛黄纸页间夹着五斗米教求雨符,朱砂绘制的雨云纹竟与筒车水纹图惊人相似。
陆临偷舀一勺醒酒汤:“陛下,这符纸用的桑皮纸......和咱改良的田垄防渗布同料!”
刘禅突然清醒,指尖划过符纸裂缝:“明日去江州船坞,看看李都护的'粮船'吃水有多深。”
晨雾中,官船龙骨吃水线异常。姜承潜水摸查,冒出头时满脸惊骇:“先生!底舱全是硫磺矿,上层霉米只是幌子!”
墨离撬开夹层,魏军制式箭杆与蜀锦混装:“李严用军粮船运硫磺,再用蜀锦包裹箭杆——就算被查,也能谎称是贸易货品。”
陆临抚过箭杆纹路:“难怪他拼命阻挠梯田......蜀锦原料的苎麻田,全被硫磺矿占了!”
“陆卿摸要慌张,半月前朕已与相父商议,对于李严定然严惩不贷。这货船是李严早在之前就备好的货,相父说即是发给魏国的货,不如就让这船货发出去,只是,这船上装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