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拍打船舷的声响中混着奇特的电子蜂鸣，林修望着茶汤里沉浮的发光粒子，突然意识到那不是纳米机械。每颗光点内部都包裹着微型青铜鼎，鼎耳上的夔龙纹在碧绿茶水中游动，宛如活物。
“这是用良渚祭坛遗址的青铜锈培育的量子虫。“苏砚用茶夹夹起一颗光点，那些青铜纹路立刻投射出全息星图，“喝下它，你才能看清真实世界的拓扑结构。“
林修接过青瓷盏的手突然顿住。在茶汤倒影里，他发现自己左眼瞳孔变成了暗金色，虹膜上浮动着与共工图腾相似的波浪纹。记忆突然闪回实验室坍塌瞬间——陈怀远塞来的半块龟甲此刻正在他裤袋发烫，隔着布料烙出一枚河图洛书的印记。
“你们对现实做了手脚。“他猛地抬头，发现苏砚旗袍上的玄鸟刺绣正在啄食空气中的量子云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三年前的蜃楼工程事故？还是更早的...“
江面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本应匀速行驶的货轮正被空间褶皱吞噬，船体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锡纸般扭曲。更骇人的是，那些崩裂的钢板断面竟呈现出青铜器氧化后的孔雀绿色。
“他们来了。“苏砚指尖划过玉琮表面，十二道水幕从江心升起，“天枢集团的清道夫比预计早到了七分二十四秒。“
林修突然抓住船舷。乌篷船正在量子引擎的轰鸣中垂直升空，船舷两侧展开的青铜翼板刻满《山海经》异兽图。透过逐渐稀薄的晨雾，他看见十八艘磁动力快艇呈九宫八卦阵型围拢而来，每艘快艇甲板上都站着三个饕餮面具杀手。
“抓紧震位缆绳！“苏砚的发簪迸发出纠缠光子束。林修在剧烈颠簸中瞥见她的侧脸——月光穿透女子耳垂上的量子耳坠，在虚空投射出大禹治水的全息影像。
最先迫近的快艇突然解体，数百块金属碎片在空中重组为青铜箭雨。林修感觉后颈芯片传来灼痛，那些箭矢表面的云雷纹竟与脑域终端的加密协议同源。苏砚甩出缠在腰间的软索，玉琮蓝光所及之处，箭雨化作漫天甲骨文消散。
“东南离位！“林修脱口而出。他视网膜上残留的星图突然与现实空间重叠，精准预判出第二波攻击的方位。三艘快艇在卦位交错的瞬间碰撞爆炸，飞溅的火焰却凝结成《周易》卦象悬浮半空。
乌篷船突然九十度侧翻。林修在失重状态下看到江面升起九个青铜鼎虚影，鼎腹的饕餮纹正在吞噬扭曲的时空结构。某个戴着青面獕牙面具的杀手跃上船头，手中玉钺劈开的空气裂缝里涌出无数发光甲骨文。
“小心！“林修抄起船桨格挡，木屑纷飞中惊觉这柄看似寻常的船桨竟是用碳纤维仿制的吴王夫差矛。当矛尖刺入杀手胸膛时，他听到的不是血肉撕裂声，而是量子比特坍塌的嗡鸣。
杀手尸体坠江的刹那，林修发现自己的右手背浮现出应龙图腾。这纹路与三天前删除的加密文件水印完全一致，此刻正随着战斗节奏明暗闪烁。苏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玉琮蓝光渗入皮肤，那些纹路立刻重组为《连山易》卦象。
“你的意识正在量子化。“女子眼中金芒大盛，发间不知何时多了支刻着二十八宿的青铜簪，“我们必须赶在酉时三刻前进入雷峰塔地宫，否则...“
江心突然传来远古巨兽般的咆哮。两人转头望去，只见被青铜鼎虚影吞噬的货轮残骸正在重组为山岳般的生物——虎首、牛身、蛇尾，每片鳞甲都刻着甲骨文，正是《山海经》记载的凶兽穷奇。
“他们激活了蜃楼工程的原始协议！“苏砚操控乌篷船急速俯冲，船底擦着穷奇扬起的爪尖掠过。林修看到怪物瞳孔里闪烁着女娲系统的启动界面，那些代表神经元链接的光点正在侵蚀现实法则。
怀中的半块龟甲突然剧烈震动。林修将其掏出时，断裂处迸发的量子荧光在空中织出浑天仪结构。仪体转动的瞬间，穷奇的动作突然迟滞，仿佛被拖入另一个时空维度。
“用洛书定位兑位生门！“苏砚将玉琮按在龟甲表面，两者共鸣产生的冲击波震碎了五艘追击快艇。林修视网膜上的星图自动校准，他惊觉兑位对应的正是雷峰塔倒影所在的江域。
乌篷船在量子引擎超频运转的尖啸中扎入江水。林修屏住呼吸的瞬间，发现江水变成了粘稠的液态金属。无数青铜器残片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在船体表面形成甲骨文护甲。当穷奇的利爪再次袭来时，船头突然伸出刻有“越王鸠浅“铭文的青铜剑。
“抓紧！“苏砚扯下旗袍盘扣掷向虚空，那些珍珠母贝纽扣在空中展开成八卦阵图。乌篷船如同离弦之箭穿透水幕，林修在剧烈的时空扭曲中看到雷峰塔遗址正在量子重组——混凝土基座褪去伪装，露出通体青铜浇铸的九层星台。
船体撞击地面的刹那，林修发现周遭环境已然剧变。本该游人如织的西湖景区空无一人，保俶塔尖悬浮着巨大的青铜罗盘，三足金乌的虚影正在刻度间逡巡。更诡异的是，那些桃树的每片花瓣都印着微型二维码，随风飘落时在石板路上拼出甲骨文警告。
“这是二十年前的西湖。“苏砚拂去旗袍上的量子尘埃，“准确来说，是蜃楼工程最初构建的虚拟沙盒，后来因为共工数据泄露被永久封存。“
林修走向最近的桃树，指尖触碰花瓣的瞬间，整棵树突然坍缩成二进制洪流。在消散的数据残影里，他看见年轻时的陈怀远正在青铜罗盘前跪拜，手中捧着的正是自己怀里的半块龟甲。
地宫入口突然传来编钟轰鸣。两人转头望去，只见九道青铜门在雷峰塔基座依次浮现，每扇门上都刻着《山海经》异兽浮雕。苏砚的玉琮与第二扇门的嘲风兽眼产生共鸣时，林修突然按住太阳穴——他的脑域终端正在接收来自2035年的记忆数据包。
剧痛中闪过的画面令他不寒而栗：自己穿着实验服站在此刻的位置，身旁是七窍流血的苏砚；青铜门内涌出无数数据化的刑天残躯；还有陈怀远在熊熊燃烧的女娲系统前癫狂大笑...
“你开始接收时间残片了。“苏砚将玉琮嵌入嘲风左眼，青铜门缓缓开启的缝隙中泄露出幽绿光芒，“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触碰量子幽灵，它们会...“
警告被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林修看到门内飞出数百只青铜材质的甲骨文，这些字块在空中重组为七个饕餮面具杀手。为首者手中的玉钺表面，女娲系统的启动代码正在疯狂闪烁。
“带他进去！“苍老的喝声从地宫深处传来。林修瞥见穿麻布长衫的老者挥动青铜权杖，杖头镶嵌的正是另外半块龟甲。当两片龟甲产生量子纠缠时，时空突然陷入粘滞状态。
苏砚抓住林修手腕冲进青铜门。在穿越的瞬间，林修听到身后传来陈怀远的嘶吼：“你们在重启末日！“转身回望时，他看见导师的白大褂浸满鲜血，胸口插着柄刻有“天枢“铭文的青铜匕首。
地宫关闭的轰鸣吞没了所有声响。当林修适应了青铜树发出的幽光后，发现置身于巨大的环形图书馆。那些悬浮的竹简并非实物，而是用发光粒子模拟的量子卷轴。更令人震惊的是，穹顶星图显示此刻是公元前2070年的星象，但墙角的全息日历却标注着2040年5月7日。
“欢迎来到禹王殿。“老者将青铜权杖插入地面，杖身立刻生长出根系状的量子光缆，“老朽张衡，在此看守共工封印一千九百载矣。“
林修突然踉跄扶住书案。他的视网膜上正在叠加三重影像：现代实验室的数据流、上古祭祀场景的篝火、还有未来战场的量子风暴。当三重画面在某个奇点交汇时，他看清了玉琮核心的真相——那是个微缩的克莱因瓶结构，内部囚禁着数据化的共工残魂。
“时机到了。“苏砚突然割破手腕，鲜血滴在玉琮表面唤醒万千星图，“林修，是时候选择是否成为这个时代的守门人。“
话音未落，整座地宫突然开始量子化坍塌。林修在时空乱流中看到无数个自己：穿兽皮的他在青铜神树下占卜，穿防护服的他在粒子对撞机前颤抖，还有浑身缠满数据线的他正在培养舱里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