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
秦教授再次召集工作室指导的毕业生，审核论文。
“先说共性问题。“封面标题黑体二号加粗，页码宋体小五居中，参考文献空格需半角中英文摘要必须在同一页，图表编号要用Word交叉引用……“
“摘要里英文关键词要完全对应，.“说完共性问题，他看着桌上摆着的几份论文初稿，接着说出每个人要修正的地方。
姜哲，牟星，付敏几人正襟危坐，在笔记本上记录。
“参考文献页码缺失……”付敏觉得，电脑机箱发出的嗡鸣，格外刺耳。
接着，牟星也开始难受。他论文里的分页符全是手工回车。
一位学生听到秦教授指出的问题后，询问：“老师，如果创作说明里的示意图是自己画的，还要标注来源吗？“
“手绘图要在图注写明'作者自制'。从开题到撰写的每一步审核，秦教授只关注和方向和内容的问题，如今，所有人的论文内容已经完成。学生们本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秦教授会在格式方面这么严格。就连姜哲的论文，也被挑出了几个格式方面的问题。
学生们第一次感受到，正规的论文要求有多么严格。
秦教授说完论文，不等学生们松一口气，又开始说毕业创作的展览要求。
“油画外框是作品的一部分。“他提高声音：“给作品配框的选择安排要立刻进行。临近毕业大家都在忙，避免挤到一起。”
“古典作品配洛可可雕花金框，现代派用原木色极简框，30×40cm小画配5cm宽框“
“教授，冷色调的画画能配红木框吗？“
“可以，但要在画作中找到呼应色块。“
秦教授说完配框的要求，还不放心，嘱咐学生选择之后，要发照片给他看，或者他亲自去看实物。
紧接着，又布置毕业展览的要求。
他拿出一份展览方案。展开美术馆平面图。
“每年的毕业展学校都很重视，本科和研究生的展览，在同一时间举行，一楼主要是展示造型艺术系的作品，综合装置制作，有少部分设计作品。
西厅是油画专业的展区……”
学生们已经熟悉美术馆结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展厅的环境，开始想象自己的作品摆在哪里会更合适。
“主厅陈列大幅主题创作。姜哲，你的作品摆在主厅，可能是摆在第一张，待定。其他人的作品，都摆在油画展区。到时候再调整……”秦教授说完，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姜哲已经收到消息，并不意外。
其他人心里不平静。
根据以往经验，能放在主展厅的作品，要么是研究生作品或重要的作品。能摆在主展厅里重要位置的作品，都是重要人物的作品。虽然知道姜哲的作品会被摆在主展厅，但听说是摆在第一位，这个意义可是不同寻常。虽然是待定，那大家都明白概率很大。
秦教授说道：“你们也别羡慕，这是学校主动提出的。”
他接着布置参加展览的要求。
“画框侧边要裱衬学院统一印制的铜版纸标签。……创作说明不得超过200字，不许用任何修辞手法。“
学生们低头记录，现在，没时间去感慨。
会议结束，学生们松了一口气。
秦教授还有事要忙，姜哲等人一起告辞离开。
离开办公楼，学生们各自分散。
姜哲，付敏，牟星三人打算去汪真的画廊，挑选画框的样式。于是，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途中，姜哲接到兰馨的电话。
“兰馨要去画廊，咱们在停车场等一等她。”
来到停车场，三人站在车边，一边聊天一边等待。
付敏对着车门边的镜子，整理头发：“姜哲，你这车漆亮的能照出我脸上的青春痘。“
姜哲说道：“喜欢？你去伦敦读研究生，可以考虑在那里买车。”
“我可没那么多钱。”
几人说话的时候，兰馨抱着画筒，快步走过来。姜哲对兰馨招手，然后招呼另外两人上车。
牟星已经自觉拉开后车门。
兰馨的帆布鞋蹭过水泥地上的梧桐絮，看到付敏准备去后排，就说道：“我、我去后排吧。”
“别啊，兰妹妹！“付敏抢先把车门打开，顺势把兰馨往副驾驶座一推：“根据交通法规，副驾驶乘有义务协助观察路况。“
兰馨看到，宝马X5的皮革座椅在阳光下泛着蜜蜡色光泽，感觉自己耳朵发热，
姜哲挑眉看着这场混乱，示意兰馨上车。
兰馨看到后排车门已经关闭，只好上车。
她坐上副驾驶位，关闭车门，听见身侧传来姜哲的提示，“系安全带。”
“哦。”兰馨笨拙的系好安全带，感觉后排的两人都在看自己。
她急切的想化解尴尬，指尖摩挲安全带锁扣，看到储物格里有拍卖图录，就问道：“姜哲，我能看看本书吗？”
姜哲启动车子：“可以看。是宝丽拍卖的图录，下面还有佳士得的拍卖图录。
“谢谢。兰馨抽出两本图录。
付敏从后排凑过来：“我也要看。”
兰馨把佳士得的图录，分给付敏，自己开始翻看宝丽拍卖的图录。
她很快看到了姜哲的上拍作品。图片旁边印有介绍和预估价格，还有手写的数字，1，020，000RMB。
她知道，这是作品的成交价。
看到这个数目，就想起自己最近卖出的一幅工笔荷花，被砍价到八百块的心酸。
付敏翻看图录的同时，开口询问：“姜哲，在宝丽拍卖上，买你作品的的买家是做什么的？“
姜哲通过后视镜，看了付敏一眼：“我没见到买家，不知道，你也想让作品上拍？“
“当然想，“付敏说道：“我真的缺钱，毕业后去英国，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牟星觉得她在炫耀，就说道：“付敏，你是不是想的太远？你的几幅作品，在画廊一直没卖出去。去年，你的作品最高售价，超过三千了吗？去拍卖会丢人吗？”
“闭嘴吧！“付敏拍了牟星一下：“我那幅《流苏》原本能成交的，结果买家总是砍价“
“你那幅画的色调，像西红柿炒蛋。“牟星调侃，又挨了付敏两击。
引来姜哲二人的嬉笑。
“姜哲！“付敏看到佳士得拍卖的图录上，也有姜哲的作品：“你的这幅画成交了吗？怎么没听你说过！”
牟星凑过来看了一眼：“我们看过这幅画。送去佳士得了？“
姜哲看着前方路况，注意力全用来驾车：“哦，被欧洲藏家买走了。当时还有好多事，就没宣传。“
“多少钱？“三人异口同声。
“7万欧。”
“这么多？”
“这幅画的价格，比宝丽拍卖的作品价格低。”姜哲随口一说。
“不少了，足够留学的费用。”付敏感慨。
“去掉手续费和各种税，剩下不到一半。”姜哲说道。
兰馨看了一眼窗外飞逝的风景，终于鼓起勇气转头：“姜哲，你怎么判断买家喜好？“
付敏听到这句话，也挤过来：“快，能不能传授秘籍！我想多卖几幅画！“
恰在此时，前方信号灯亮起。
姜哲停车，笑着说道：“首先，让藏家觉得买你的画，是在投资下一个毕加索。”
“道理我都懂。应该怎么做？”付敏问道
“你们缺个能把星空说成宇宙密码的艺术评论家。“姜哲说道。
汪总也找人帮我们写过作品介绍！可是……“牟星也加入讨论。
“还有办法。“姜哲扫了一眼兰馨。“给每幅画编个故事。比如你那幅荷花，可以说成'纪念童年的池塘'，我记不清楚是谁说的，数据表明，情感附加值可使作品溢价23.6%。“
“最后——“姜哲看到前方信号灯变化，缓缓启动车辆。
“你们看过煽情的综艺节目吗？艺术市场，也需要表演和剧本。
还有一种办法。
我有一次去看预展，听到一位业务经理，对户说，某作品的色调和她翡翠镯子很配。“
付敏瘫在后座哀嚎：“杀了我吧！让我对着藏家假笑，不如去画人体解剖图！“
“你可以反其道而行。“姜哲驾驶车子转向，“比如编故事，自己如何拒绝买家，然后把不满意的作品烧掉。“
牟星笑着说道：“做特立独行的事？可以起特别怪的作品名称？”
“其实.“兰馨声音仍轻，但足够让全车人听见，“老师教我们题诗落款要端正，说能体现画家心性。吉祥的名字，也能有好作用。“
“兰妹妹，现在流行反差！“付敏说道“你下次在荷花旁题'我最红'，保证爆红！“
姜哲想起上一世看到的各种古怪甚至恶俗的落款，忍不住露出笑容。
“姜哲，继续说，怎么停了。”付敏问道。
姜哲说道：“妹妹，我要开车，简单说，要让买家觉得他不是在买画，是在买你的未来。“
再次等信号灯的时候，兰馨主动换了话题。“那个.姜哲，你看过我的毕业创作，觉得配什么装裱更好？“
“选立轴，就用宋式装裱，绫裱用高档材料。”姜哲说道：“如果用镜心，需要现场搭配起来看看。”
付敏和牟星也加入讨论……
姜哲把车开进画廊楼下的停车场，看到画廊的经理已经在等他们。
车子停稳，姜哲几人下车，经理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
“我已经把配框的师傅请过来，还把所有的样品都准备好，你们一来，就可以直接挑选。”
几人急忙感谢。
进入画廊，一路和遇到的工作人员打招呼，来到工作间。
一位四十几岁的男子，看到姜哲几人进来笑呵呵的站起来迎接。
师傅姓刘，姜哲几人与刘师傅合作过多次。
寒暄过后，进入正题。
姜哲几人分别说出自己的要求。
刘师傅看过几人的作品图片后，开始给出建议。
“最近刚到了一批新框，我把样品带来了。“
他带着几人先挑选，然后比对。
付敏的指尖抚过古铜色框子的浮雕葡萄纹：“我的作品配这个，应该不错，光照下来会有藤蔓投影“
“建议选宽度递减式复合框。“牟星掏出笔记：“根据视错觉原理，7cm外框 3cm内框能让画面产生“
“停！“付敏把头发理了理：“我是来选框不是来上课的！“
姜哲的视线样品墙上扫过。
看到一款黑胡桃木外框，想起在纽约某画廊看到的展览——这种装裱法，也许能让观众聚焦笔触肌理。
他记住这款，又去看其他的外框。
最终选出三款，进行比对。
“试试这种！“刘师傅用托着鎏金框凑近，“这款仿威尼斯古董框，雕的是月桂叶纹“
兰馨在国画装裱区犯了难。
画廊工作人员打开几种高档绫绢，介绍那种纹样适合工笔，哪些纹样配写意。
“试试这个。“姜哲不知何时走来，抽出一卷浅青冰裂纹绫子。“和你作品中的部分颜色呼应，又不相同。“
兰馨和姜哲讨论起隔水的选择。
不久，付敏也来询问姜哲的意见。
“姜哲！这框衬我的作品，有没有视觉冲击力？“
姜哲说：“是不是有点老气？”
牟星更直白：“像烧烤摊的啤酒和小桌子。“
“去死！“
牟星已经选好了外框，算好价格后说道：“全套的价格，好贵？”
兰馨也有这种感受，放在以前，她可舍不得用这么好的装裱材料，但是为了参加毕业创作展览，再多的钱也要花。
经过讨论比较，姜哲选择了黑胡桃木有简约浮雕的外框。
付敏选了柚木仿古框，年轮纹路与笔触肌理形成双重韵律。牟星给作品配了7cm宽金属色在框，镜面效果能倒映观众身影。
兰馨最终选定宋式装裱，浅青色绫绢隔水，印有暗纹云气。
当然，这些选择，还要拍照，给各自的导师过目。
目标完成，姜哲几人从画廊离开，感觉又轻松了一些。
原本计划着要一起吃饭，可是姜哲接到了一个电话后，无奈的对付敏几人说道：“抱歉，今天没法一起吃饭了，家里又来人了。”
“你快回家吧，不用送我们。”兰馨说道，
姜哲说：“送你们的时间，还是有的，走吧，上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