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号的量子引擎发出病态嗡鸣时，林燃正用机械右手抠进车厢裂缝。粉红色灰雪结晶卡在装甲接缝处，像无数微小的心脏在跳动。他盯着生物雷达上密集的红点——那些苏醒的克隆体此刻静止在第八车厢，23个生命信号以完全相同的频率起伏。
“建议注射镇静剂。“量子核心在视网膜投射警告窗，却同时标记出医疗箱里的肾上腺素。林燃扯开染血的衬衫，胸腔皮肤下的金属纹路已蔓延至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小的电弧。
地下通道的应急灯突然全灭，方舟号冲进黑暗的瞬间，车头探照灯自动切换至紫外光谱。斑驳的墙面上浮现出荧光涂鸦，是二十年前的逃生路线图，却被某种粘液覆盖成狰狞的爪痕。林燃的机械义眼突然抽搐，量子核心强行载入陌生记忆：苏未央被铁链锁在手术台上，凯撒主教的机械手指正插入她的耳蜗。
隧道尽头传来婴儿啼哭，方舟号却加速冲去。林燃猛拉制动杆发现系统被劫持，操作台上浮现毒藤夫人的全息影像：“欢迎来到我的苗圃，小逆熵者。“她手中的花苞绽放，露出半机械化的胎儿。
撞击来得毫无征兆。方舟号撞破混凝土屏障，冲进巨大的地下空洞。林燃被甩向控制台，肋骨断裂声混着金属扭曲的哀鸣。紫外探照灯扫过洞穴顶部时，他看见数以千计的茧悬挂在蛛网般的铁轨上——每个茧里都包裹着与苏未央相貌相同的克隆体。
“记忆同步率92%。“量子核心的提示音带着重影。林燃扶墙站起时，右手无意按在舱壁的生物组织上，那些血肉引擎的脉络突然发亮。整节车厢的屏幕同时播放记忆碎片：2155年的暴雪夜，父亲抱着婴儿时期的自己躲进方舟号，车外传来机械狼群的嘶吼。
医疗舱的警报突然炸响。林燃跌跌撞撞冲进去，发现冷藏库的尸体正在溶解，银色立方体吸收血肉后长出神经突触。当他举起消防斧时，立方体表面浮现父亲的脸：“快走，他们在用灰雪编写人类基因组...“
震动从车底传来，二十三具克隆体同时破茧坠落。她们赤脚踏上铁轨，粉红灰雪在周身形成防护罩。领头的克隆体抬手轻点，方舟号的武器系统全部离线。林燃的机械共鸣被动触发，惊觉这些克隆体的神经网络正在共振，构成覆盖整个洞穴的生物计算机。
“我们是雅典娜的睫毛。“克隆体们齐声开口，声音带着电子蜂鸣，“想要真相，就交出量子核心。“
林燃撞进动力舱，将五颗能源核心塞入反应堆。能量激增的瞬间，他抓住两根裸露的电缆插进肩胛骨。量子核心尖啸着启动过载模式，方舟号的外装甲层层剥落，露出底下的生物肌肉组织。
克隆体的攻势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击退。林燃趁机启动应急分离装置，车头带着驾驶舱弹射升空。透过逐渐闭合的装甲缝隙，他看见克隆体们手拉手组成人形天线，向天空发射加密信号——粉红灰雪云层被洞穿的刹那，某个庞大的轨道建筑轮廓在电离层闪现。
自动驾驶模式突然中断。林燃的太阳穴渗出蓝色血液，量子核心在意识空间展开星图：雅典娜之心的坐标与克隆体发射的信号源完全重合。方舟号穿越辐射云时，车载生态系统突然开花结果，培育舱里的转基因苹果呈现金属色泽。
“基因污染指数超标。“量子核心弹出警报，却被林燃无视。他啃食着发光的果实，机械右手开始生长出树状突触。车窗外掠过成群结队的辐射信天翁，它们的羽毛上钉着机械教派的传单，组成空中箭头指向北方。
冰原上的震动并非来自地震。当方舟号绕过冰崖，林燃看见终生难忘的景象：高达百米的移动城市正在啃食冰川，城体表面的金属苔藓将冰块转化为能源。毒藤夫人的图腾与机械教派的齿轮在城墙上共生，而凯撒主教的布道声正通过锈蚀的喇叭响彻荒原。
“三方联军。“林燃的机械义眼自动标记出城头的复合型武器，既有熔炉城的等离子炮，也有新伊甸园的孢子导弹。方舟号的隐身涂层在此时失效，数百个武器瞄准镜的反射光汇聚成死亡光斑。
量子核心突然发出愉悦的震颤。林燃未及反应，整辆列车已自动变形成机甲形态——这是父亲日志里提到的禁忌模式。生物肌肉缠绕着机械骨骼，方舟号的巨掌拍碎冰川掀起冰雾，背部的粒子光棱炮却瞄准了自己头部。
“杀了我！“林燃在神经链接中嘶吼，意识却被迫观看机甲预设的攻击轨迹。炮口蓝光蓄能时，他窥见驾驶舱深处暗藏的真相：神经链接接口的形状，与自己后颈的胎记完美吻合。
冰雾被电磁风暴吹散的刹那，林燃扯断神经链接线。机甲形态崩溃的轰鸣中，他抱着量子核心跳车逃生。粉红灰雪形成缓冲气垫，方舟号残骸滑入冰缝前，他看见第八车厢的克隆体们站在车顶微笑，身形在爆炸中化为数据流。
五公里外的冰塔上，真正的苏未央睁开双眼。她纳米虫构成的右臂正在吞噬凯撒主教的机械枷锁，而左眼瞳孔深处，倒映着林燃在雪地上挣扎的身影。当机械教派的追兵包围而来时，她对着虚空低语：“该醒来了，逆熵者。“
林燃的量子核心在此刻共振，冰层下的古老装置启动。蓝光穿透地壳时，他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站在父亲肩头，方舟号正从星环轨道降落地球。记忆碎片的最后，是苏未央本体将婴儿时期的他放进逃生舱，她的纳米虫群在舱门闭合前钻入婴儿的瞳孔。
粉红灰雪突然改变飘落方向，在空中形成量子方程式。林燃的机械右手插入冰层，方舟号的残骸零件从四面八方飞来重组。当追兵的子弹临近眉心时，重生的列车头撞碎冰塔，车灯照亮苏未央坠落的轨迹——她的纳米虫群第一次在灰雪中飞舞，像银河倾泻在末日的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