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氏兄弟可是万万没想到,曲容的阿兄竟然就是那个帮他们找到周氏夫妇的人。一时二人脸色皆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面对。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曲容兴匆匆地先行介绍了出去。
“阿兄,这二位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龙氏兄弟,这位是龙深,这位是龙潜。”曲容笑道,“他们可在路上帮了我们不少,故而请他们来东都做。”
龙深与龙潜闻言有些汗颜,只能笑着见礼。
曲桃并没有什么太多反应,平常地笑着回礼,倒是让龙氏兄弟松了口气。
许天正道:“如今有龙氏小友陪我,你们可以先回家歇息团聚一段时日,节后再来随我学法。”
这个节后,自然就是七夕。
曲容曲离闻言忙开心地谢过,又亲自送了许天正与龙氏兄弟二人一段路,这才和曲桃一道回了南市的住处。
白月与罗珩早就守在门口等着他们,见到他们来了,忙跑进屋中传话。
三人一进屋就见正端菜上桌的魏南河。
“你们回来了,快些梳洗一下,就来吃饭吧。”
曲容与曲离就见满桌的菜肴,荤素皆有,有蒸有烤,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曲兄一大早就起来张罗了,今日都没有去上工。”魏南河笑道,“说是你们出去肯定吃不了什么,就是干粮和稀粥,回来可要好好补补。”
曲容曲离二人之前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哪次不是如此呢?只是这次回来不仅有人出城相迎,家中还有热腾腾的菜肴等着为他们洗尘,就连曲离都不禁动容起来。曲容自是不用说,她看向曲桃打趣道:“阿兄,你这么好,日后离了你,我和曲离可会不习惯的。”
曲桃一怔,随即笑道:“离了我?我会去哪?”
曲容想到那高耸的青色祇山,心中一时怅然,她很快将之掩藏好:“你说呢?”
曲桃笑道:“我哪也不去。”他自然地拈去曲容发髻上不知何时落上的草叶,“快去洗漱一下,等你们开饭。”
曲容笑着点点头,拖着无语的曲离往后院走去。
终于收拾妥当,曲容与曲离坐在了桌前。
曲桃道:“现在人到齐了,大家动筷吧。”
罗珩欢呼一声:“那我不气啦!”夹了一筷羊肉就往嘴里塞,将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样子着实可爱。
白月忍不住对他说道:“慢些吃。”又动筷往他碗中夹了一筷子羊肉。
曲桃笑着看着他二人,遂转过头来招呼曲容与曲离道:“你们怎么还看着,快吃啊。”说完也给他二人碗中夹了不少菜。
曲容那一瞬间,看到白月、罗珩和曲桃坐在一起,他们三人的面貌与她在祇山梦境中见到的那个少年重合起来——白月与罗珩,怎么可能会和祇山有关系,这简直不可思议。曲容想,或许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时常见到这几人,梦中自然而然就带上了他们的影子。
否则又该如何解释梦中的少年还和童正有几分相似呢。莫非他四人都有关系吗?
“怎么,不合胃口吗?”
曲桃的声音传来,曲容这才回过神,她看向曲桃显然担心的面庞,忙往自己嘴中送了一口菜,入口便是那熟悉的味道:“阿兄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我在外面可想你做的菜了。”
曲桃这才笑了出来:“那就多吃点。”
用过饭,曲容与曲离回房收拾,曲桃他们则收拾碗筷。
到了楼上,曲离低声问道:“我们在祇山遇到的那些事情,你打算如何?”他向下看了一眼,“你是否打算告诉他?”
曲容想了想,摇头道:“先不吧,我们自己本身也没弄明白,告诉他徒增他的烦恼罢了。”
曲离叹了一声:“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曲容不置可否,只是喃喃说道:“阿兄……曲桃他不是坏人,他是真心对我们好,我知道。”
曲离闻言,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曲容忽然振作了精神,挺起胸膛道:“不说这些了!”说完一把推开了自己的房门,瞬间就呆在了原地。
“曲离……你来看看,我们是不是搞错房间了。”曲容拖住曲离的衣袖,将他硬拉了过来。
曲离探头向房中看去,也不由得愣在了原处。
“这是你的房间。”曲离叹道。
眼前这间房比之前的似乎更大了些,那些古旧的家具上都用油彩画上了好看纤柔的花卉,窗上挂了窗纱,床幔与被褥都都换了淡雅的颜色。除此之外,床边多了一个小小的梳妆台。台上摆放着明晃晃的铜镜,镜下两个木匣子,打开来,就见其中一个里面整齐摆放着东都女子常用的香粉胭脂等,另一个则装了一箱子精巧的首饰。
曲离叹道:“他看着闷声不想,做起来倒是挺让人意外。”
他走到窗前,用脚踩了踩地板:“他把这处往外延了几尺,故而这间房看起来大了许多。”
曲容微微笑道:“去看看你们那处,他一定不会厚此薄彼的。”
果不其然,他们不在的这段时日,曲桃似乎将这处房屋都做了调整。原来他和曲桃、魏南河共住的那间房也如同曲容那间一样,从窗口往外延了一截,整个房间都宽敞了许多。而且三人还各自有了一张床,相邻的床之间用滑门隔开,只要将门关上,俨然一个小小独立的空间。且门上还有翻板可以放下,成为一个小小的书桌与坐凳。床头与床下都做了抽屉,可以用来放一些书本物什。不得不说,曲桃考虑得十分周到,且手工足够精巧。
“还不错吧。”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把曲容与曲离都小小地惊了一下。回头看去,就见魏南河笑眯眯地站在他们身后:“曲兄总说这间屋子小了,但是一时也拿不出更多的钱置办新的住处,就只能自己动手了。这些都是曲兄的主意,你们觉得如何?”
曲容点点头,笑道:“我许久没有住在这么好的屋中了。”
曲离问道:“这些,都是他亲手做的?”
“那是当然,你们走了多久,他便做了多久。不过我也有帮手哦,当然还有白月与罗珩。”魏南河道。
曲容冲到楼上扶栏边,就见楼下曲桃正在收拾的身影。
“阿兄!”她喊道。
曲桃闻言抬起头向上看去。
“谢谢。”曲容脸热热地说道。
曲桃露出了曲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喜欢吗?”
曲容用力点了点头:“喜欢!曲离也很喜欢!”
曲桃道:“那便好。”
罗珩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那些柜子上的花草可是我画的哦!”
曲容笑着对他说道:“那也谢谢你啦。”
曲桃摸了摸罗珩的头:“快去将今日的功课做了,你还剩几张图没有画?”
白月走出来道:“师叔他们回来,他开心得很,到现在只画了一张。”
罗珩闻言忙向白月使眼色让他闭嘴,奈何白月视若无睹,四平八稳地告完了状。
曲桃收敛了笑意:“哦?我记得今日可是布置了五张描图的功课。”
罗珩缩了缩脖子:“我这就去画!”说完拖着白月速速溜了。
曲容在楼上将这一切看在眼中,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如今曲氏作坊中热热闹闹的,不正是她期待已久的“家”吗?
曲桃这时又端了一个大碗走了出来:“下来吃些瓜果吧。”说完又喊了白月与罗珩。
曲容亦轻快地跑了下去,掐了一颗葡萄放在口中,甜甜的,凉凉的。
曲桃道:“我还买了些布,一会儿去喊裁缝来为你量量,做几套衣衫。”
曲容没想到曲桃连环招今日是一招接一招,都快有些应接不暇了,她不由得道:“阿兄,你想得如此周道,仿佛没有你考虑不到的事情。”曲桃给了她一间期待已久的房间,实现了要为她新裁衣服的承诺。作为一位兄长,他做得足够多了。
现在这样多好,曲容想,我又为何还要去求解祇山的真相呢?那个在祇山所做的梦境,就让它留在祇山吧。
“对了,你们这趟出行,还算顺利吧。”曲桃问。
曲容捡着碗中的果子吃着,一边答道:“嗯,还算是顺利的。东都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曲桃想了想,道:“我每日赶着去工地做工,也无暇顾及其它,想来也是没有什么大事。”他顿了顿,又道,“只有一件事,是你们走后不久发生的。”
曲容好奇道:“何事?”
曲桃叹道:“修善坊郑工旧宅旁的那处院子也着了火,烧死了一对老夫妇。”
曲容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修善坊,郑工旧宅旁……那不就是!”
曲桃点点头。
曲容道:“郑工死了?”还是被火烧死的?
曲桃道:“有说是他自己放火的。”
“自焚?”曲容惊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非之前旧宅的火事与他有关?”
曲桃点点头,如实说道:“是的,之前旧宅烧死的那两人原本就是住在旧宅隔壁的夫妇,他们将宅子转卖给郑工,郑工于是顶着他们的名头在那住了许多年。不想那对夫妇找上门来,郑工不想身份暴露,便动了杀心。”
曲容问:“阿兄,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我正巧遇见了来寻找之前被害那对夫妇的家乡人,便给他们指了条路。想来他们也发现了郑工的古怪,我就将他们带到了大理寺认尸。”曲桃道,“事后证明,确实如此。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将郑工入罪。如今他自焚身亡,想来多半是畏罪了。”
“我只是担心,”曲桃看向曲容,继续说道,“郑工如今已死,之前我们答应了乔老正那边的事,该如何处理。”
曲容想到童续十之八九会打听他们去到乔正那里,到时候还不知会如何,于是只能笑了笑道:“生死之事我们管不了,乔老那边,见机行事吧。”
曲桃将曲容眼神中那一丝担忧看在心里,若有所思地附和道:“那好,那便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