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像毒蛇的信子。
“这血腥味儿，洗不掉喽。”老太太低头看着刀，喃喃自语。
屋内，二驴子躺在炕上，身体僵硬。他紧闭双眼，却怎么也睡不着。张麻子临死前的惨叫，老太太阴森的笑容，像两把尖刀，在他脑子里反复切割。
“咯吱……”炕沿微微下陷，老太太坐到了他身边。
二驴子身体一颤，却不敢睁眼。
“睡不着？”老太太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
二驴子没吭声。
“心里有事儿？”老太太的手，轻轻搭在了二驴子的肩膀上。
二驴子依旧沉默，他能感觉到，老太太的手指，冰冷、粗糙。
“二驴子啊，你从小就跟我亲。”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爹娘走得早，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二驴子喉结滚动。
“你是个好娃子，我知道。”老太太顿了顿，“有些事，烂在肚子里，比说出来好。”
二驴子猛地睁开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屋顶。
“姑奶，我……”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老太太打断了他，“张麻子不是个东西，死有余辜。”
二驴子咬紧牙关。
“可……可也不能……”他声音发颤。
“不能什么？”老太太逼问，“不能杀了他？还是不能……用这把刀？”
二驴子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勇气：“姑奶，自首吧。”
老太太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自首？”她笑得肩膀直颤，“自首了，谁来养活你？谁来给你娶媳妇？”
二驴子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二驴子，你还年轻，你不懂。”老太太收敛了笑容，声音变得严肃，“这世道，人命不值钱。有时候，杀人……是为了活下去。”
“可……”二驴子还想争辩。
“别说了！”老太太猛地提高了声音，“你以为我愿意？我一把年纪了，杀个人，我图个啥？”
二驴子看着老太太，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的愤怒和……悲凉？
“姑奶，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嗫嚅着。
“那你啥意思？”老太太反问，语气咄咄逼人，“你是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我疯了？”
“我……”二驴子语塞。
“你是不是想，把我送到局子里，你好安心？”老太太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二驴子猛地摇头：“不是，姑奶，我绝对没有……”
“没有？”老太太冷笑，“你敢说你心里，一点儿这个念头都没有？”
二驴子垂下头，不敢看老太太的眼睛。
“二驴子，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对我？”老太太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姑奶，我……”二驴子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不用说了。”老太太打断了他，“我算是看透你了。你跟那些白眼狼，没啥两样。”
二驴子猛地抬起头，看着老太太：“姑奶，你咋能这么说我？”
“我咋不能这么说你？”老太太反问，“你心里咋想的，你自己清楚！”
二驴子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姑奶，我真的没有……”他声音哽咽。
“够了！”老太太厉声喝道，“别再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不想听。”
二驴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你给我记住了，二驴子。”老太太一字一顿地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我饶不了你！”
二驴子浑身一震，他看着老太太，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听明白了吗？”老太太逼视着他。
二驴子艰难地点了点头。
“嗯。”他声音低不可闻。
“好。”老太太站起身，“睡觉吧。”
她转身，朝屋外走去。
“姑奶……”二驴子突然叫住了她。
老太太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那……那刀，咋办？”二驴子声音发颤。
老太太沉默片刻，缓缓开口：“烧了吧。”
二驴子一愣。
“烧了？”他声音有些发抖，“在哪儿烧？”
“就在院子里。”老太太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用柴火，烧得干干净净。”
“可……”二驴子还想说什么。
“别说了。”老太太打断了他，“照我说的做。”
“……嗯。”二驴子应了一声。
老太太走出屋子，留下二驴子独自一人，面对无边的黑暗。
院子里，老太太从柴房里抱出一堆柴火，堆在空地上。她又从屋里拿出那把杀猪刀，扔在柴火堆上。
她拿出火柴，划燃，扔进柴火堆。
火苗瞬间蹿起，舔舐着刀身。
老太太站在火堆旁，看着那把刀，在火焰中，慢慢变红，变形。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