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李承乾承认自己大意了,被金饼迷昏了头,竟想全都要。
且此场主角是他李世民,李承乾一配角,原为辅助,竟成主力输出,真正主力焉能不忿。
李承乾甚为谨慎,抬头望向李世民,见其没有愠色,甚至能看出浅浅笑意,但这笑容似乎有些难以琢磨,是夸奖赞许,还是怪不知分寸。
“圣人,儿孟浪了!”
“太子文才,长安何人不知,此番便不再赐金饼这般俗物了,朕过后另有封赏。”
李世民竟直呼太子,甚至叫一声承乾都不愿,显然不悦。
没了,真没了,大意失荆州,孤十数个金饼,竟狠心离孤而去。
“谢圣人!”
李承乾恭谨行礼,强忍内心悲痛,脸上无悲无喜,似乎这十数个金饼如同案上那难吃的斫饼,不要也罢!
李泰欲哭,要金饼有何用?李承乾欲哭无泪,吟诗作有何用?人类悲欢各不相同,难兄难弟当如是。
“承乾,速起!”李世民眼神中多了一分道不明深意。
李承乾一愣,何意?
脑海再次闪现那段陪领导的岁月,如同自行触发一般。
“叮……”
“圣人文才冠绝天下,儿斗胆请圣人为今夜赋诗,以为总述。”
李世民眼眸闪过一丝惊喜,不由感慨李承乾之聪慧。
脸上佯装颇为为难,起身看向李承乾,思虑片刻,才缓缓道:“也罢,既太子所请,朕便赋诗一首。”
弥补机会至眼前矣!
李承乾不顾礼数,直接招手示意内侍,道:“速请笔墨纸砚!”
待宣纸铺于玉案,李承乾挑眉支开内侍,露出人畜无害之笑,顺手接活,磨墨。
“儿替圣人磨墨!”
李泰再看,心愈痛,吾为何屡屡错失先机,大兄真当胜吾数倍。一滴清泪垂落,速拭去,屏气凝神,少顷,脸色如常。
李世民心大乐,不知为何,似乎折腾李承乾别有一番趣味。
“承乾,你才学有所长进,朕赋诗,你可大胆评述,朕恕你无罪,若是敷衍了事,定有责罚。”
李承乾已入状态,李世民潜台词瞬间在脑海翻译:待会好好配合我表演,表演好,你无罪;表演差了,你挨揍。
众妃和几位年长皇子公主此时也不顾礼数,围了上来,李世民此时乐意至极,自然不会呵斥。
李世民提笔,抬头望向殿外,似乎在仔细推敲。李承乾内心甚是无奈,这前奏也太长了,老演员了。
“七月七日立政殿。”
李世民下笔,一首飞白端是漂亮,众人一看,也就寻常尔,但不敢言。亦不知谁一声娇喝:“好(一般都说美或彩,但出戏就都用好)!”
“好!”众人慢了半拍。
李承乾一脸“不屑”,低头磨墨。
李世民见此,惊讶于李承乾表现,问道:“承乾,如何?”
“圣人当真不怪罪?”
“朕一言九鼎。”
“也就一般,平平无奇,稚奴稍长亦会作。”李承乾欲作死。
李世民双目凝神,欲断李承乾此话是否发自内心,竟将朕与孩童比,莫急,朕,圣君矣。
长孙皇后佯装怒道:“承乾,快向圣人请罪!”
众人惊呆一片,好……好勇!
“儿无罪,若是听不得直言,儿便是喑人!”
“哼!朕且饶你一回。”
李世民再次抬头望向殿外,又是推敲之状,李承乾拜服,一招鲜,吃遍天,竟没有点新花样!
“夜半无人私语时。”
“好!”
异口同声,竟瞬息形成默契,连虎头虎脑的稚奴都忍不住喊出声来。
李世民挑眉示意,抚须作欣赏状。
“稍胜前句,待稚奴束发,亦会作。”李承乾钢丝起舞,反正万金没了,金饼也没了,莫不成还能脑袋没了?
“大兄,对,好!”李治抓起果脯往嘴里塞去。
李承乾差点没笑出声来,孤没白疼你!
长孙皇后扶额,聪慧的李丽质迅速把李治拉至身前,物理性禁言。
李世民面露寒霜,竟看不出是当真或是佯装,端是吓得李承乾胆战心惊。
“滚一边去,皇后替朕磨墨!”
李承乾如获大赦。
“在天愿作比翼鸟。”
“好!”
众人眼前一亮,此刻赞赏是真心实意。
长孙皇后含情脉脉望向李世民。
旁边嫔妃更是心潮澎湃,虽然不大可能是写给老娘的,但李世民有才,与有荣焉。
“道来!”
“圣人远胜稚奴多矣,稚奴恐穷极一生亦不能有此佳作。”
李世民如同便秘般难受,是夸了,但似乎又没夸。
“呜呜……”李治有寥寥数语欲说,李丽质不让。
“在地愿为连理枝。”
“神来之笔,妙笔生花!”
李世民舒服了,周边赞誉之声久久不绝,特别是嫔妃含羞之状,着实让李世民心神荡漾。
“承乾,比你如何?”
李承乾速拜倒:“与圣人比,岂不是以萤火之光比皓月之明,儿若得圣人一斗之才,此生无忧矣。”
“哈哈……”
“承乾,你今夜亦不错,此诗便赏于你!”李世民指向案上。
长孙皇后一阵错愕,身后嫔妃不苟言笑。
人怎可无耻到此等地步?臭不要脸,又当又立,这是赏吗?这是大坑,转一圈赏赐没了,还丢了一个烫手山芋!李承乾心一狠,要不直接献给杨妃或韦妃,让其内宫起火。
嗯,就得,不这么干!若是气坏阿娘,孤太子之位如飘零浮萍,岌岌可危。
“谢圣人!”
李承乾起身恭谨接过。两道目光如同利箭直射而来,李承乾顿感一慌,不用多说,那是来自耶娘之关爱。
“阿娘,此诗便是阿耶为你所作,儿怎敢觊觎。阿耶好脸面,不善言辞。儿自当效劳,此番恭请阿娘收下!”李承乾躬身将诗篇献至长孙皇后面前,惹得长孙皇后向李世民暗送几枚秋波。
李世民含笑不语。
若是后来其他嫔妃侍寝,李世民定说,当夜之诗便是为你所作,都怪太子自作主张,献给皇后。
……
李世民离去,牵着长孙皇后之手,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李承乾猛灌几口尝不出咸淡的琼浆玉液,绞尽脑汁,如同小丑,竭尽全力,到头来,两手空空。
不远处,李泰神色黯然。
李承乾看了一眼,他凭啥作这般姿态,一金饼在手,聊胜于无。
“青雀!”
李泰胖躯一震。
“大……大兄!”
李承乾上前将胖躯揽近身旁,问道:“青雀,你既得金饼,何苦这般闷闷不乐?大兄一饼未得,好生羡慕。”
“大兄,若是喜欢,此金饼便献给大兄!”
李承乾眼疾手快收下,脸上故作为难,道:“既是青雀拳拳之意,大兄不忍拒,姑且收下。”
“青雀,你之才冠绝诸王,大兄知晓。我大唐立国不过十余载,馆中典籍甚缺。改日,大兄奏请圣人,由你领诸臣修撰一部名垂千古皇家典籍,青雀可有意?”
胖躯又是一震,双眼不可置信望向李承乾,咽了一把,问道:“大兄此言当真?”
“大兄岂会欺骗于你,大兄向你保证,不日便有旨意下达!”
李泰着实感动了。
“大兄!”
“青雀!”
“饮胜!”
“大兄!”
“打工仔!”
两人几乎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