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书,你怎么来了?”
李秘书是厂长跟前的红人,别说赵广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就是车间的主任主管,在他跟前都是恭恭敬敬的。
伸手扯了旁边的衣服套在身上,赵广平下了床。
“厂长找你。”
赵广平了然:“现在去吗?”
“跟我走吧。”
李秘书在前面带路,赵广平紧随其后。
心里不安,他打听道:“李秘书,厂长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等到了办公室你就知道了?”
碰了个软钉子,赵广平也歇了打探的心思。
一声不吭的跟着李秘书,走到了办公楼前。
厂长的办公室在二楼。
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墙上伟人画像,旁边还挂着生产标语——“大干快上,赶英超美”。
屋子挺干净,靠墙摆着一张黑色的桌子,桌子前后各摆放着一把木头椅子,桌上摆着几张报纸和一个印着砖厂名字的搪瓷缸。
厂长不在,赵广平在门外等着。
隔着窗户,他看到了砖窑大烟囱里冒出的滚滚黑烟。
砖厂本来是解决就业问题的小集体,就因为质量好,打出了名声,不断扩建,最后还成了市里的重点发展企业。
过了千禧年,环保政策下发,砖厂改制,才慢慢走向没落。
那个标志性的大烟囱也是那个时候被拆的。
“厂长,赵广平同志来了。”
抬头,看到了杨如功,没有窑工的灰头土脸,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让他的干部气质尽显。
没有厂长的架子,笑呵呵的说道:“小赵来了?进来坐吧。”
落后一步进了办公室,赵广平背对着门口,站在办公桌前。
“你坐,别拘谨,今天就是随便聊聊。”
赵广平板正的坐下:“厂长,你找我什么事?”
“我记得你进厂也有一年多了,感觉工厂的工作怎么样?能吃得消吗?”
赵广平没有急着搭话。
看大门的工作简单,既不费脑,又不费力气。
厂长这么问,有什么目的?
“还行,这工作做的挺顺手的。”
杨如功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喝了一口茶水后,叹道:“前两天刘建锋带你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你。这两天闲下来再想起你,我脑子里就有了印象。”
厂长说话的时候,慈眉善目,语速缓慢,语气平和,一点都没有领导架子,反倒像个熟识的长辈。
不过,听他这么说话,赵广平心里反倒有些没底。
他不是个会钻营的人,从来不会主动在领导跟前露脸,自然不会让领导对他有什么好印象。
但是他进厂这么长时间,糊涂事干了不少,单就因为睡觉忘开门一事,就没少被窑工投诉。
虽然厂长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但多少会有点风声传到他耳朵里,估计厂长现在对他的印象都是负面的。
摸不准领导的想法,赵广平不敢多说话,只是干笑,像极了一个楞头小子。
“你叔叔找我帮忙,安排你进工厂的时候,只说让给你安排一个清闲的活计,我想着你年轻人受不了苦,就安排了看大门的工作。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人才,会修车。早知道你有这本事,我就安排你直接进运输队了。”
杨如功说的叔叔,并不是赵广平的亲叔叔,算起来他叫堂叔,是家族最有出息的人。
早点参军,后来因伤退役,转业到了县里工作,这些年兢兢业业,在县里也是有点权势的人物。
当初他父母是借了早年的恩情,才让赵德胜帮他安排了这么一个活。
刚开始知道只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看大门的活计,赵广平心里对他还有过怨气,所以这些年从来没有主动登门谢过人家。
如果不是厂长这会儿提醒,赵广平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赵广平回神,谦虚的说道:“我也就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学艺不精,当不得人才俩字,还需要努力学习才是。”
赵广平的态度,杨如功很满意,他哈哈一笑:“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手艺都是慢慢学来的,你天赋不错,以后可以往这个方向发展。”
赵广平佯作不好意思道:“我也想多学点,但是听人家说,想学车就得进运输队。想进运输队得先干满三年的搬卸工,我一个看大门的,排队都没资格。”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厂长开口道:“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破格录取才是。”
杨如功松口太快,赵广平高兴不起来。
厂里排队等我进运输队的人可不少,他被送去运输队,得被人唾沫星子淹死。
走后门脸上无光。
“怎么,你不乐意?”
赵广平摇头:“没有,我就是太高兴了,觉得自己在做梦。”
杨如功道:“不是做梦,我今天让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让你转岗做司机,你有什么想法?”
“做驾驶员,我当时想,不过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力能不能跟上。”
“厂里今年拿到了指标,能购入一辆货车。有车没司机,车就是废铁。运输队答应帮我们培养两个司机,不过人得我们砖厂出。”
微微一动,观察着赵广平的反应:“我本来还在发愁怎么选人,那天听秦师傅说你修车的事情,我心里就有了头绪,觉得你最合适。”
“你有基础,学得快,到时候提前拿到驾驶资质,就能回厂带学徒。”
转岗做驾驶员是好事,但赵广平这会儿有些高兴不起来。
他学成之后想在运输队里走南闯北,而不是继续窝在砖厂做螺丝钉。
厂长见状,问道:“你这是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