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瑞克用枪管戳了戳食人魔溃烂的肚皮:“你管这叫‘武夫’?老子看是杀胚还差不多!”
煜旭轻笑一声:“武为止戈,杀为护生。何况……”他忽然闪至流民藏身的树后,掌心按住某人的天灵盖,“这位朋友袖中藏着的淬毒匕首,可比食人魔危险得多。”
被揪出的卓尔刺客尚未挣扎,芙兰莉的幽影已缠上其脖颈。
维克斯的弩箭随即贯穿刺客眉心,血液溅上煜旭的衣摆,他却恍若未觉,只叹息着掸了掸灰尘:“看来诸位仇家不少。”
帕特里克的竖瞳扫过煜旭毫无老茧的掌心——那分明是读书人的手,却带着撕裂虚空的劲力。
目光最终停留在他的脖颈处,那里同样长出了图腾烙印。
“我们要去匕首滩。”圣骑士收剑入鞘,“若同路,便跟上。”
煜旭从袖中滑出一卷泛黄地图:“巧了,在下正缺几位识路的向导。”他的笑意浸着清香,仿佛方才的杀戮只是晨间插曲。
芙兰莉默默挪到队伍边缘,黑雾在她足下蜿蜒成线,像一道无声的警戒。
维克斯的目光黏在芙兰莉的手腕上——那截曾被黑雾蚀出白骨的肌肤竟已完好如初,绷带松散地垂落,露出底下光滑的皮肤,连一丝阴影的残痕也无。
帕特里克的竖瞳微微收缩,方才释放圣火术灼伤的鳞片仍在隐隐作痛,而刚才芙兰莉操控幽影束缚食人魔时却面色如常,仿佛魔法枯竭症的枷锁从未扣上她的咽喉。
“二位对这位姑娘的手腕很感兴趣?”
煜旭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他倚着一截焦木,茶壶在掌心轻轻摇晃。
帕特里克沉默片刻,剑尖挑起地上半截卓尔刺客的毒刃:“我只是觉得,这诅咒似乎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或许幽影比诅咒更饥饿。”维克斯的尖牙在冷笑中闪了闪,“又或许……她就是诅咒本身。”
芙兰莉对二人的话恍若未觉,只是低头将绷带一圈圈缠回手腕。
米娅蹲在流民藏身的倒木旁,长剑横在膝头,剑刃映出几张惊恐的面孔。
“别怕。”
她将亚麻布袋里的冬浆果干分给众人,甜腻的香气稍稍冲淡了血腥。
“你们是从北方来的?”
“我们……我们原是一支逃难队,”为首的妇人攥紧破旧的披风,指节发白,“在北边的道路上遇到食人魔群,袭击将我们分散了……求求你们……”她的哽咽被林风撕碎,散入焦黑的旷野。
托瑞克撞了一下身旁的帕特里克:“刚好和我们顺路,反正顺便做点好事也没什么坏处,怎么样?”
煜旭展开泛黄的地图,指尖划过一道墨线:“从此地向北十里,确有官道直通匕首滩。若诸位要寻人,倒也算顺路。”他的目光扫过芙兰莉的幽影,又瞥向帕特里克手背的霜纹,“只是这诅咒如附骨之疽,拖延越久,生机越薄。”
维克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所以我们要在变成空壳之前,先给这群素不相识的蠢货当保姆?”他的目光扫过流民,仿佛在评估一袋待售的毒囊,“我宁愿把时间花在剥卓尔的皮上。”
帕特里克的剑鞘重重磕在地面,震得松针上的晨露簌簌滚落。
他目光如炬,直视着维克斯,沉声道:“维克斯,咱们既然顺路能救下这些人,这便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维克斯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将重弩从肩头拿下,重重杵在地上,弩箭槽中的幽影箭随之“嗡”地发出一阵颤动。
他撇嘴道:“圣骑士大人,您可真是慈悲为怀啊!但你别忘了,我们现在自身都难保,还带着这么一群累赘,这不是在找死吗?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看那就是虚无缥缈的玩意儿,与其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还不如专心找到治病的办法,这才是当务之急,而且我的时间可比你们要少的多!”
帕特里克目光如炬,扫了眼维克斯,简短有力地说道:“顺路的事,互不耽搁,带上流民一起走。”
圣骑士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说完不再理会维克斯的抱怨,径直走向流民,准备帮他们收拾行装。
维克斯啐出一口黑血,腐液在阳光下蒸腾成扭曲的雾影。“迟早被你们的善心害死。”他扛起重弩跟上队伍,靴底碾碎一根枯木,“到时候别指望我给你们收尸。”
六人带上流民继续北上。
冷风裹着腐叶的气息掠过人群,煜旭的狼尾发梢扫过维克斯的肩甲。
卓尔游侠的重弩始终低垂,却挡不住东方武术家连珠炮似的追问。
“所以幽暗地域的隧道真像传闻中那样……伸手不见五指?”煜旭指尖捻着一片苔藓,语气像个初次听故事的孩童。
维克斯没好气地说:“更糟。中层以下连真菌都不长,对于你们这些没有黑暗视觉的人来说,那种黑暗的恐怖感能直接钻进你们的脑子,让你听见因压抑而引起的血管爆裂声。”说着,弩箭尖端晃了晃,扫过煜旭脖颈,“对你这异乡人,没准儿是‘新鲜体验’?”
煜旭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关联:“真有那么暗?那荧光蕈丛在里面一定特别显眼!我在舒尔的一本关于西方的古籍里见过插图。”说着,他弹起袖中的铜钱,“那些紫色发光蘑菇,真能长到三层楼高?”
“别说三层了,四层都绰绰有余。”维克斯的靴底碾碎一只甲虫,黏液在焦土上拖出黏腻的痕迹,“而且你最好能躲开栖息在菌盖下的石化蜥蜴,还有灰矮人,他们的堡垒通常建在岩浆湖边,他们的铁锤声比夺心魔的脑波更刺耳。”
“夺心魔帝国的主脑……像不像我们东方的‘气海丹田’?以灵能汇聚万千思绪?”
“呵,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别见到那团蠕动的脑浆。”维克斯冷笑,“它们会把你的‘气海’抽成空壳,再塞进他们那扭曲的心智。”
队伍绕过一处陷坑,芙兰莉的幽影悄然填平裂隙。
煜旭的追问仍在继续:“那魔索布莱城的蛛网桥呢?当真用蛛丝编织?”
“罗丝的祭司用奴隶血肉喂养魔蛛,吐的丝比精金锁链还韧,你可别对所有蛛丝都抱有脆弱的刻板印象,桥下是万丈深渊,不小心摔下去的人会变成蕈人的肥料——或者相位蜘蛛的产卵床。”
“最后一个问题!”煜旭闪身避开垂落的藤蔓,把茶壶收回腰囊,“我脖颈那个图腾有什么含义吗?”
维克斯眉头拧成麻花,不耐烦地抬手狠狠挥了挥,像驱散恼人蚊虫般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大好,能跟你说那么多已经是极限了,你问他们去吧。”
煜旭识趣地举起双手后退半步:“好好好,不问了便是!”他转身踱到米娅身侧,墨色束装的衣袂扫过灌木,惊得米娅险些将剑油罐摔落。
“姑娘这剑柄上的纹路,倒像是我看过的一本书里的晨曦图腾?”他指尖虚点洛山达圣徽,真气在锈迹间激起细微震颤,“可惜被什么脏东西污了……要不要试试东方秘制的除锈膏?”
米娅攥紧剑柄后退半步:“不用了,谢谢。”她的余光瞥见帕特里克鳞片上蔓延的霜纹,喉头忽然发紧,“你……对这诅咒了解多少?”
“诅咒嘛,不过是一团淤塞的‘气’。”煜旭从包中摸出青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我以前听舒尔皇宫的老御医说过,郁结于心则邪祟入体——”药丸弹向半空,却被芙兰莉袖中不受控窜出的幽影凌空击碎,黑雾与药粉混成一片呛人的尘烟。
“抱歉抱歉!”他笑着挥散粉尘,“这姑娘的‘影子’倒是比主人更警觉。”
北风骤然凛冽,官道拐角处现出零星的帐篷轮廓。
流民们突然爆发出嘶哑的欢呼,蹒跚着冲向远方——修补过的几辆牛车歪斜在路边,驮着哭闹的孩童与裂开的陶罐,焦黑的锅架旁蜷缩着几个伤者,而人群外围赫然立着道星空紫的身影。
“布莱登!”托瑞克指向那个正手舞足蹈的人类法师,“那混蛋怎么会在这?”
不远处的空地上,布莱登的卷发在寒风中乱如鸟巢,右眼的魔法义眼正对着一名穿着像是法师学徒的年轻女精灵疯狂闪烁:“——所以说《翠玉录》第三卷的翻译根本是谬误!那些老学究把一堆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混为一谈,活该到最后也是一事无成。”
女精灵瑞茜抱着厚重的羊皮卷,翡翠色瞳孔映着法师激动的唾沫星子:“可是前辈,但烛堡的艾尔维拉大师坚持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