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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旭捧着茶盏的指尖摩挲着杯沿的浮雕。

火光映照着帕特里克冷硬的侧脸,他擦拭剑刃的动作突然停滞——东方武术家正指着羊皮地图上匕首滩的标记,那是他们明日要抵达的终点。

“听闻此地孩童十四岁便要入伍?”

煜旭用铜钱压住被夜风掀动的地图:“我在北地商队处听得些传闻,说是连市集摊贩都暗藏兵刃。”

帕特里克将磨刀石拍在剑鞘上:“四百年来六次龙灾,两次巫妖之祸。”

“此地气候十分恶劣,一年只有寒冬与酷夏两个季节,周边有森林、沼泽和丘陵,常面临兽人、地精等威胁,还得提防一些不怀好意的来自幽暗地域的卓尔。”

帕特里克将剑放下,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说:“先前有个吟游诗人误把匕首滩当深水城的一角,在酒馆弹唱时被民兵卸了鲁特琴的弦——琴箱里搜出一堆淬毒飞刀。”

煜旭的指尖抚过地图上的匕首滩:“这般戒备......倒也合理。”

帕特里克抓起一把柴火丢进火堆:“什么事情都有它的原因,女公爵莫玟的卫队上月绞死了十几个伪装成乞丐的散塔林会探子。”

煜旭的目光掠过蜷缩在托瑞克工具箱旁打盹的米娅,她的侧脸在火光中泛着柔光。

“那姑娘......与你并非血亲?”

帕特里克皱了皱眉,以一种略带关怀的眼神看向煜旭:“龙裔的鳞片十五年方长全,人类的婴孩十八载才尚成年,下次有这种蠢问题,等进了匕首滩——你可以亲自问问吊在城门示众的卓尔间谍。”

“是在下唐突了。”煜旭杯中蒸腾的茶雾模糊了嘴角的苦笑。

余烬在帕特里克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虽不熟识,但阴差阳错地成为‘病友’,也算是一种缘分,跟你说说也没什么。”

圣骑士叹了口气,看了眼已经睡去的米娅,接着说道:“她父母是晨曦之主虔诚的信徒,整个修道院的人把她当亲女儿对待,她就像一朵生长在四季为春之地的花——直到十五岁生日那天,每天都泡在蜜里。”

河风掠过米娅散乱的金发,露出颈间狰狞的烧伤疤痕,像条盘踞的赤蛇。

“那天托瑞克去送贺礼,他也叫上了我,但当日我抽不开身,于是他便自己前去。”

龙裔的竖瞳倒映着跳跃的火星,他用剑尖挑起块焦黑的木炭:“矮人看得比命还重的高纯度秘银,自己都舍不得用,却说要给她打柄仪式短剑。”

“结果他在路上撞见逃难的商队——他们说南边绝冬森林的天空烧成了血红色。”

远处传来托瑞克含糊的梦呓,矮人维修得勉强能用的机械义手突然喷出蒸汽,惊飞了停在酒袋上的夜蛾。

帕特里克的声音陡然低沉:“等矮人赶到时,修道院只剩冒着烟的焦土,红龙刚离去不到半刻钟,龙焰还在废墟里淌着熔金......”

龙裔用剑尖拨弄炭堆的动作顿了顿,鳞片随着深呼吸泛起涟漪:“托瑞克把她裹在浸透冰水的斗篷里带回来时......”他的喉结滚动着咽下某个音节,“整个人烧得没一块好皮,米拉尔城的牧师用尽法子也治不好——那些伤像被诅咒过,治疗药水和牧师的治疗术都派不上用场。”

“当时没人认为她还能活。”

煜旭的茶盏停在半空,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底的惊诧。

“最后还是布莱登翻遍书库,用了好些邪门玩意儿,还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绞尽脑汁了好多天才把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就这样,我和米娅都欠这老小子一条命。”

林中传来夜枭的悲鸣,煜旭的铜钱在掌心转了三圈,终究没有弹出去:“你刚刚说到,你和她都欠布莱登......”

“话题点到为止了。”

龙裔的鳞片骤然闭合,发出金铁交鸣的锐响:“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时间来到午夜。

篝火残烬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

夜色浓稠如墨,芙兰莉的帐篷拉开一角,她的指尖死死抵住胸口,红蝎子雇佣兵被幽影绞碎时的哭喊突然在耳膜炸响,死者临死前抓着她靴子的触感从脚踝攀上脊背,她咬住下唇掀开帐篷帘子的动作轻得像蛛丝拂过水面。

草叶在她踏过的瞬间覆上白霜,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冰晶。

守夜的帕特里克倚着剑沉睡,重剑柄上垂落的布条被寒气冻成硬条。

她恍惚着沿着道路前行。

芙兰莉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冰晶,草叶在她踏过的瞬间覆上霜纹,寒意突然从骨髓深处炸开。

布莱登所杀死的食人魔尸体在不远处隆起黑影,十几具佝偻的食尸鬼正在撕扯腐肉。

食尸鬼们撕扯腐肉的动作停滞了,头颅齐刷刷转向这个活物——而后她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雇佣兵们破碎的脸与食尸鬼溃烂的面孔重叠成万花筒。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食尸鬼们突然僵直的背影,食尸生物腐烂的眼窝里的幽火被某种更深邃的黑暗掐灭。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恢复意识的她正躺在冻结的血泊里。

十几具无头尸体以诡异的虔诚姿态跪伏四周,断颈处的冰碴折射着天边微弱的光亮。

左手绷带松散垂落,新生的皮肤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连昨夜被枯枝划破的伤痕都消失了。

她不明白。

她找到一处水塘,积水卷走血渍的声音惊醒了林雀。

当她踩着未化的霜痕回到营地时,托瑞克的机械义手正勾着空酒袋打转,米娅的金发在晨光中泛起蜂蜜般的光泽——没有人注意到守夜人剑柄上多了一道冰裂纹,更无人发现她麻花辫里藏着半片结冰的腐肉。

“该动身了。”帕特里克拔起重剑时,冰碴从鳞甲簌簌掉落。

晨雾散尽时,瑞茜抱着书卷跌跌撞撞跟上队伍,芙兰莉沉默地走在最末,麻花辫梢的水珠滴在昨夜踩过的霜痕上,转眼被西南方的风揉碎在通往匕首滩的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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