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领被人揪住,她借力直起身子,艰难地站稳。
“我还以为你连这盆草都不。”季临松开手,重新懒懒地揣进裤兜里。
余繁初嘟哝:“它不是草……”
“你都不,不是草吗?”男人轻轻扯唇,“草还能自己活,它连草都不。”
“不许你这么说它。”余繁初抬起头,有种护崽子的倔强。
季临心里口气憋许多天,强忍着不给她好脸色。可看着她奶凶奶凶的模样,全身血液都流淌得温柔缓慢,差点就破功,及时转身往屋里走去。
余繁初看眼芦荟葡萄藤,依依不舍地,也跟进屋。
她还记得自己有正事。
季临站在桌前收拾凌乱的打印纸,“找我什么事?”
余繁初紧抿着唇,在心底酝酿措辞。
他过头,目光淡:“没记错的话,明天你就要离职。”
余繁初张张口,没说出话来。
却听见他继续道:“还没招到助理,我暂时找了人代职,你跟她交接就行。”
“……”余繁初喉咙里仿佛哽着什么东西,十分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嗯?”男人诧异地望着她,蹙蹙眉。
“……陶溪的事,是我误会你。”余繁初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埋进胸口里去,“谢谢。”
季临轻呵了声,继续整理桌面,“用不着你谢,她在这儿工尽职尽责,我没瞎。繁星是正常调职,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现在她也升职加薪了,皆大欢喜。”
是啊,皆大欢喜。
只有她自己成那个大乌龙。
季临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让她进来之前鼓起的勇气瞬间溃散。
“……那我出去。”轻轻吸了吸鼻子,她转过身,脚步沉重而缓慢地往门边挪动。
手刚刚搭上门把手,身后男人大步流星地过来,将门板摁住。她后背几乎贴着他的胸,呼吸之间都是无法逃避的松木香气。
“你来找我就为说这个?”头顶传来他凉飕飕的声音。
余繁初紧咬着唇,手从门上滑下来。
季临侧站在她旁边,温热的呼吸让她左耳发热。
“这是你最后一次进这扇门。”他嗓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暗示,“想好?”
余繁初心底“咯噔”下,脑袋里摧枯拉朽似的轰隆隆炸响,转过身时,扁着嘴,已经满脸都是泪,像个孩子样抽噎。
季临心口一颤。
他想留她,也想要面子,想让她自己开口说,却从没想过把她弄哭。当即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片刻,抬手扶了扶她的肩。
女孩的眼泪依旧像开闸的洪水,无休无止地倾泻,季临无计可施,只好将人按到胸前,下下,缓缓拍她的背。
薄薄的层T恤布料快被浸湿,眼泪就像是烫进他心脏里,狭小的空间,剧烈地燃烧,滚滚浓烟让人窒息。
他深吸了口气,放纵本能,将娇小柔软的身躯搂得更紧。
从小就有人告诉他,哭是女孩的专利。
被父亲赶出家门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母亲当成赚钱工具,没日没夜挖空自己的时候他没有哭。
被她不分青红皂白地控诉,腔热忱换来冷眼相待的时候他也没哭。
可当她掉下第一滴眼泪,当她红着眼睛望着他,自以为勘破世间凉薄,早已坚硬如铁的心就乱。
不知道多少眼泪流进他心里,余繁初攥着他腰两侧的衣服,瓮声瓮气地哽咽:“我能不能不走……呜呜……”
他迟疑下,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好了,你今天是不想出去?”思绪回笼,季临无奈地弯弯唇,“还是想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欺负你?”
余繁初从他怀里出来,靠着门,用衣袖胡乱抹干眼泪,重复道:“我能不能不走?”
女孩红通通的眼睛像只小兔子,季临忍不住邪心又起:“求我。”
余繁初紧抿住唇,又松开:“求你。”
“有你这么求人的吗?有没有点儿诚意?”他扯了扯唇,“说句好听的。”
余繁初想着能说点什么好听的。
季临望着她,好整以暇,“或者叫声好听的。”
余繁初眸子动了动:“叫什么?”
记忆中浮起一些画面,男人目光变得幽然深邃,任由无名的可耻的私欲侵蚀这颗道貌岸然的心。唇角微勾,忽然笑得像个妖孽,“你不是很会叫哥哥?”
余繁初:“……”
瞬间心跳如擂鼓,所有的感官都失去知觉,只有胸前这块强烈的震响告诉她自己还活着。
并且她知道,再多待秒说不定就会因为心跳过速而死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使劲拉开门,风一般地跑出去。
同事们闻声抬头,全都看见余繁初明显是哭过场的模样,纷纷然又唏嘘。
“老大真的是……”
“丧心病狂。”
暗中观察的苏杰明犹豫再三,还是装无事地拿着份文件进去刺探八卦。
季临侧身站在电脑旁,色一既往的淡,胸前衣服上洇大片水渍。
苏杰明“哟”声,盯着他的胸:“这是怎么?”
目光太过赤.裸.裸,季临只觉得胸口一凉,清咳了声,“喝水不小心……弄洒。”
苏杰明恍然大悟:“那丫头又跟你闹?”
季临装模作样,苦恼地摇摇头。
“哟,还打架了?”苏杰明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瞪圆眼睛。
季临疑惑地抬眸。
苏杰明的手忽然伸向他胸口,季临激动地一躲:“你干嘛?耍流氓?”
苏杰明没有去碰他的胸,而是指尖掐着什么东西,收回来。
长长的,黑色的,根。
他摇着头,连连咋舌:“战况激烈啊。”
季临:“……”
苏杰明看眼他,“你耳朵怎么红了?”
“有吗。”季临维持着镇定的表情,从他手里把那根头发抢过来,“出去,我忙正事。”
“都快下班了还有什么正事。”
“你出不出去?”季临危险地眯了眯眸。
“出出出。”苏杰明识相地滚蛋,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留下句:“我妹那小身板,悠着点。”
季临:“……”
门嘭地一声关上,他靠着桌子,把那根头发在手心里捏了捏,闻着若有似无的清香,又圈圈地绕在指头上,乐此不疲。
余繁初刚从洗手间回来,碰到苏杰明,肩膀忽然被拍两下。
他目光深沉地望着她,语重心长:“加油,看好你。”
余繁初脸懵逼:???
正在心里暗忖着这位假表哥又发什么白日梦话呢,季临工作间的门打开,男人已经换了身衣服,格子V领针织衫,里面乳白色的打底衬衣,看上去像个邻家大哥哥。
余繁初又猛地想起刚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心脏在胸腔里就像被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四处飞窜。
“周末启程去青海。”季临看看苏杰明,目光定在她脸上,分明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却依旧让人心跳不已,“去好好准备下。”
“……好。”余繁初脚动了动,就想溜,“那个,我,我去准备。”
不等季临话,转身撒丫子跑得飞快。
苏杰明挑挑眉,“怎么这是?”
季临也不答他,双手懒懒地揣在兜里,脸愉悦,慢条斯理地跟上余繁初慌忙逃窜的身影。
周五是在公司度过的最后一天,都知道余繁初会跟着起去青海,同事们把她工位里三圈外三圈围住。
“初初记得给我们大家带特产呀。”
“你这个人怎么好意思?初初个女孩子你她带那么多?”
“我说你是傻的吧你还不信,杰明哥会眼睁睁看着吗?说是初初买,还不是杰明哥出苦力。”
“你这么说有点道理。”
“去年我同学去青海给我带的牛肉干特别好吃,我拍包装的,你看看,就这种,定买这种呀。”
余繁初看下,存在手机里,“在哪里可以买的这个牌子啊?”
“那我也不清楚勒,你去了可以问问,或者我问一下我同学再告诉你。”
余繁初:“好吧。”
“初初,你给我买那个——”
“上班时间,你们都在干什么?”
人群外传来男人低沉不悦的嗓音,所有人立刻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个。
余繁初也紧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望向脸色不佳的季临。
果不其然,他没让大家失望,开口依旧是冷酷无:“所有人,下个月绩效扣光。”
余繁初委屈巴巴地低下头:“……”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季临拧了拧眉:“还在发什么呆?”
里三层外三层顷刻间退散。
季临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余繁初工位旁边,侧面就是一览无余的落地窗,“你座位是不是换一下?”
余繁初懵懵地抬起头:“啊?”
“啊什么啊?”他扯了扯唇,转头看向窗外匍匐在脚下的市中心商业区,“你是我助理,不是来看风景的。离我这么远,通讯靠吼吗?”
余繁初眼皮子颤:“……”哦,对。
头望着她的眸子漆黑深邃,挟丝浅浅笑意:“实在想看的话,我那里风景更好。”
小心脏猝不及防地一抖,余繁初攥紧手指。
桌面上的手机一下接一下地响,都是刚刚成立的青海代购群里的消息。
【那个繁初啊,我的牛肉干不,我老公容易上火,少吃。】
【我的青稞酒也不,我想了想那个不好带,就不麻烦你。】
【我那个冬虫夏草你也不用帮我买了,谢谢啊。】
……
【我也什么都不呜呜呜我只要绩效工资……】
请收藏本站:sbi05。笔趣阁手机版:sm.bi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