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
大都督府。
大厅内,刚刚下朝的陈霸先,领着自己的一众心腹,安坐于堂上,欢宴畅饮,庆祝着萧勃之乱的平定。
“来,大家伙都来敬文育一杯!”
“此番大胜,文育乃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
最高位上,陈霸先面色红润,高兴的举着酒杯对着众人一晃,然后跟赶忙迎敬的周文育隔空相碰,一饮而尽,举止透着一股难言的豪迈气。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萧勃之乱,可以说是他的一块心病,让他这些时日明里暗里都担忧不已,他其实并不担心周文育会输给萧勃的草头军,怕就怕在这场大乱拖延日久,迟迟不能有个结果。
那样的话,国家财政很有可能不堪重负,濒临崩溃。
现在好了,周文育不负他所望,短短二十余日就将声势喧嚣尘上的萧勃之乱给平定了,国家不用再往里面投入钱粮,这怎能不让他心中欣喜万分呢?
“大都督说的是啊,文育,我敬你一杯!”
听见陈霸先的话,堂下一位面容英武俊美,仪态不凡的中年人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冲着周文育遥遥相敬,语气亲切而温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陈霸先麾下心腹大将徐度。
徐度其人,跟随陈霸先极早,在陈霸先声势不显时就归附了他,一路跟着陈霸先击蔡路养、破李迁仕、平侯景、杀王僧辩,战功赫赫,资历地位与侯安都这位元老相比都毫不逊色。
而且,其人才德兼备,兼资文武,向来为陈霸先所倚重,此时出现在这个只有陈霸先心腹的小宴上,也是理所当然。
“此番能够取胜,非我一人之功,实赖诸军将士同心协力,果敢用命所致,不敢当大都督如此夸赞。”
周文育回敬徐度后,语气谦虚的开口说道,粗犷的面容上不见一丝得意。
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此次战役取胜其中有多少侥幸的成分么?
不说别的,光是临川周迪如果不给他运送那一批粮草,他周文育就要不战自溃,更别提取胜了!
所以,深知此次取胜有多侥幸的他,面容才会如此平静。
“哼!”
闻言,坐在周文育对面的侯安都不由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的端起酒杯开始自斟自饮,压根没有向周文育祝贺的意思。
“这老小子当真虚伪!”
心中暗骂道,侯安都现在是怎么看周文育怎么不顺眼,说实话,要不是今日是大都督亲邀的小宴,知道周文育在这里,他侯安都压根来都不会来,他现在已经到了光是看着周文育那张粗脸就生气的地步了。
要知道,前些日子,他好不容易才说动了大都督,允他领水师前去支援周文育,以期尽快平定这场动乱,可正待他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之际,周文育居然就已经把萧勃之乱给平定了,这让正欲率军出发,与周文育好好争上一争的侯安都心中怎能不憋屈?
特别是在庙堂上看着大都督给周文育这老小子表功的时候,这份憋屈就更加壮大了,让他现在连做表面功夫的心思都没有了。
“侯安都,你这是怎么了,面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而侯安都的异状,在场中这热闹欢庆的气氛下可谓是鹤立鸡群,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他的不对。
而这其中,周文育最先反应过来,开口向侯安都淡淡问道,面上缓缓露出了一丝笑意。
侯安都这小子,还是这么的小心眼啊。
“周文育,你敢辱我?!”
听见周文育的话,侯安都如同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当即拍案而起,冲着周文育大怒道,浮白的面色胀的通红,看起来如同朱砂。
他真心没想到,自己没有去找周文育的茬,周文育居然反而主动挑衅起他来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安都何出此言,我见你面色不对,关心一下你,这有错么?”
见侯安都怒视着自己,周文育面上笑意不由更深了,可口中却故作无辜道,气得侯安都身子都在打颤。
其实以周文育豪爽的性子,本不该与侯安都如此针锋相对,斤斤计较,可要怪就怪二人积怨已久,矛盾日深,纵使周文育再好的脾气,在日月消磨下,跟侯安都的关系也不可抑制的坏了起来。
到了现在,二人之间已经到了你见我不好,你笑我,我见你不顺,我笑你的地步了。
“周文育,你敢与我决斗吗!”
“这次,我们不死不休!”
听见周文育的话,再看着周文育的这副鬼样子,侯安都顿时怒不可遏,用手指着其人大声喝骂道,看这架势是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与周文育大战三百回合。
“成师,你有些放肆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陈霸先不由皱了皱眉,口中轻斥道。
今天此宴乃是庆功宴,那容侯安都如此胡闹,居然要与宴会第一功臣决斗,传扬出去不是徒惹人笑话么?
“大都督,非我放肆,实乃周文育辱我在先!这口气我侯安都要是咽下去,天下........”
听见陈霸先开口,侯安都本愤懑至极的面色顿时一怔,出声正欲辩解,可话还没说完,陈霸先就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成师,今日乃是大喜之宴,不宜说这些扫兴的话,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人处世要注意分寸!”
陈霸先的声音不复先前的喜悦爽朗,而是带着一种低沉严肃的味道,让人一听,心中就顿生寒意。
常年身处高位的大都督陈霸先,不发怒则已,一发怒,无不令人望而生畏。
“属下明白了。”
感受到陈霸先语气中的不容置疑,侯安都通红的面色快速苍白了下来,拱手向着堂上的陈霸先恭敬一拜道,随即坐下,再不敢多言。
尽管他心中怒气仍旧未消,可却不敢再当堂发作出来了,只能把今日这一笔记在了周文育头上,来日再作计较。
“文育,你也是,你与成师同为我手下大将,整日里这样针锋相对如何得行?”
“就不能都各退一步,尽释前嫌么?”
处理完了侯安都,陈霸先目光又移向周文育,无奈的说道。
手心手背都是肉,每次处理这两人之间的龃龉,他总是感觉颇为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