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充沛的气息,不由分说、不留情面地,一股脑灌入我的唇腔,恶狠狠地灌进来。灌得我头昏脑涨,够了,够了,已经够了……
可那人觉得不够,仍是抵死纠缠。
臀被托住了,腰被钳住了,那人很蛮横地,把我紧紧勾着、揽着,拨乱草,除恶水,往光的方向逃离,逃离这幽深的、无望的湖底。
离开了潮湿阴暗的湖底,意识混沌中,一双宽大的手掌,朝我的胸口用力按下来。
喉咙痒得忍不住,猛烈地咳起来,吐起来……
吐干净了,清爽了,眼睛也明亮了,世界清明了。
定了定神,看得分明,那张浓艳矜贵的脸冷冰冰地看着我。
绝对是比湖水还要冷的冷冰冰。
我满脸是水,眼泪混杂在其中,不会叫人认出来。
在这宫里头,到处都是豺狼虎豹。我是害怕的,在临死的那一刻,我是害怕的。
声音夹带了酸楚的鼻音。
「三公子,谢谢你。」
他脸上仍挂着凶相,沉默地盯着我,一道浓眉攒着,唇也抿着。
十六
我正犹豫着该说些什么。
手却很快被钳住了,后脑勺被按着上仰。
坚硬滚烫的胸膛,湿漉漉的唇都印落下来。
深夜的火红的花都在噼里啪啦地着火,黑暗的湖水在哗啦啦地滚沸,他的上方漏出的那点月光,羞愧着,躲到黑茫茫的乌云中去……
世界愈发离得遥远,只有那无穷无尽的,甜的,香的,充斥了一男一女躯壳魂魄拼凑成的狭兀世界。
忽然有纷乱的脚步声,唇上的凌厉攻势并没有停止。
魂魄渐渐归于原位,我奋力推他。
他稍稍停下,近在咫尺地,用那每一根都很凶狠的睫毛扫在我的脸颊上,死死盯了我片刻,才松开对我的钳制,坐到一边,慢吞吞伸指腹去擦那红艳的唇。
我咬了咬牙,忍着眼泪,一边用湿透的袖子擦拭着肿胀的唇,一边低头拧衣裳上的水,可是拧着拧着,脸上滂沱大雨,半点也拦不住,我松开衣裳,背过身,曲起膝盖,捂着脸,闷声问他:
「三公子,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因为我自轻自贱,所以,该自作自受吗?」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生气啊?
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幽僻、隐忍怒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娘娘没有错,娘娘又有什么错呢,自轻自贱的是臣,自作自受的也是臣。」
哦,他是后悔,后悔和我逢场作戏,自轻自贱了。
我抹掉眼泪,转过身,直视着他:
「好,就当我欠你的,我不该招惹你,是我想得天真了。我补偿你,你不是要和阿芷成婚了吗?我……我到时候,随一份丰厚贺礼,送给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至于我,我端木敏对天立誓,若是我再对三公子起半点心思,我……」
他又急又凶地捂住我的嘴,「闭嘴。」
我咬他手:「放开。」「你答应我,别说下去,我就松开。」
他脸色又白又青,跟幽魂一样,乌亮的眼珠子下,泛着红,似乎受了什么委屈。
我点了点头。
他松开,目光灼灼,盯着我,喉头滚动,讲:
「我跟阿芷的婚事,不会成,本来就不可能的。」
我怀疑地看着他,他的目光坚决又毫无波澜。
哥哥说,人失望透顶的时候,反而是会很平静的。
他大约伤透了心,为什么会不成呢,我想了想,记起来方才皇帝说赐婚时,太后那紧绷难看的神色,估计是,太后阻拦了。
也是,太后不可能会让卫焰跟阿芷好的,他是她的棋子,怎么能让皇帝夺走。
我本来很生气的,这一刻我又心软了。
求而不得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他是因为婚事不顺当,所以发脾气,恰好遇上我,在我这发脾气。
我把喉头的委屈尽数咽下去,默了默,垂着头,道:
「如此……你也不用急上火,好事多磨嘛……我尽量帮你在太后面前说说话……」
他忽然很气愤,咬牙切齿:
「哦,皇后娘娘就那么喜欢帮别人拉红线?是因为新婚的滋味很好,所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吗?」
三公子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脚步声已经离得很近了。
我站起来:「三公子,我不想跟你再吵下去了。哦,对了,那个绿镯子,我想,不适合放在我这里,我会托人给你送回去的。」
「端!木!敏!」他拉住我的手腕,雷霆万钧的怒意。
一道清脆的声音横插进来:「娘娘?」春甜的声音,还好。
灯火照过来,我甩开他的手,平静地向春甜招手:「有人要害我,三公子救了我。」
就在春甜搀扶着我离开时,身后的人忽然幽声喊道:
「以后,别一个人走夜路,宫里头鬼多。」
我闷声不语,他紧接着朝我脚边丢过来一个簪子:
「湖边捡到的,应该是凶手的。」
十七
我染了风寒,皇帝来探我。
皇帝是最擅长温情脉脉的。
他抚了抚我的额头,端着药喂我,又不厌其烦地替我擦嘴。
最后一滴汁液沾在唇上,他忽然眼眸一黯,覆身上来,想舔,我往后退。
他神色微沉:「皇后,朕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怕什么?」
我舔了舔唇,同他对视:「臣妾是怕过了病气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