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江湖终难返,漠北空望燕南天,
何曾怀得仲谋计,谁人笑我非等闲。
直隶淮安府锦屏庄,围墙青石加夯土,有四五米厚,那庄中大厅处有两大圆柱,上有浮雕楹联“天赐黄龙门,绿寨锦屏庄”。门外有数十名绿林好汉把守,皆是刀枪在手,黄巾裹头。
大厅中,灯火通明,却只有两人,坐在堂中左右相谈密事。两人皆有四五十岁年纪,一位黄白锦袍,面润黑须,此人是张斩枭,乃张士诚之子。另一人蓝白长衫,扎着一顶黄辔,身影消瘦,面微黄,眉稀松,却极具精气,此人是陈攻城,陈友谅二子。
陈攻城泯了一口茶,恨恨道:“斩枭兄,我父王与你父亲均被这朱贼以卑劣手段残害,如来一场君子之战,他那残兵莽将如何能胜得了,说不定当今这帝位是你我二人的了。可惜造化弄人,如今你我只能偷偷苟活于世,没甚大作为。”又狐言笑道:“如今朱贼得了报应,死了大儿子,深受打击,又和四儿子关系不睦,允炆小儿皇孙之位也极不稳当,正是你我起兵之大好时机。”
张斩枭倒也不急,缓道:“攻城兄,你我父王皆败,也是吃了各自为战的亏,如若他们能早先联手,何以会让朱贼得了天下,我们可不要再怀二心,定要齐心打一场翻身仗,把那失去的江山拿回来。”
“斩枭兄,如若事成,这天下你我南北隔江而治,分别称王,共享天下。”陈攻城豪言道,又给斩枭续了一杯茶,“我父王虽亡,兄长陈理亦被逼降,但这江湖中的丐帮亦有七八万余众,如今皆听我号令,近些年我已让丐帮各长老训练统率之能,再不似以前的无勇之夫,如若起事,必当将朝廷一击而退。”
张斩枭言道:“如此甚好,我兄长张兴化隐姓在瓦剌,官拜大将军,执掌军权,统领大军二十万,其首领马贴木儿亦有意与朱贼一战,扩疆拓土,我与兄长向来秘密传信,如若我们一起行事,这朱贼的大明江山怕也到头了。”
“张兄,素闻瓦剌军队作战彪悍,这朱贼亦是忌惮得很,如能得他们相助,真是天助你我,就算将西北之地送与瓦剌又如何,只要你我坐稳了这南北帝位,还有何不能舍弃?”陈攻城仿若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正在此时,门外守卫来报:“华山论剑庄弟子送上书信一封,请二位庄主过目。”
两人均是神色一惊,陈攻城道:“论剑庄鲜与我们来往,此时来信意欲何为?”说着,将信展开,与张斩枭一同观看。
看毕,陈攻城大笑道:“张兄,今日真是好事不断,华山论剑庄岳云南亦想乘势而起,与你我共谋大业,有了他们号召江湖势力,那我们便如虎添翼了。”
张斩枭面色忧道:“陈兄,听闻这岳云南看似一个十足君子,却善攻心计,阴损之极,与他联手,即使日后大事得成,怕也不好对付,还是不要理他为上。”
陈攻城微眉一掠:“此人我怎会不知,他想借寻仇之机,统领江湖,亦想借你我之力,对付朝廷。这老狐狸诡计多端,想利用我们,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暂且联手,你我均有训练有素的大军,对付他们这帮江湖游勇不在话下,即便他们武功再高,能抵得住千军万马?先消灭朱狗,再对付岳云南老儿,那天下自当是你我兄弟二人囊中之物。”
张斩枭舒眉一展,笑道:“陈兄,听君一席话,令愚弟茅塞顿开,陈兄如此对岳云南,日后不会也这般对愚弟吧!”
陈攻城仰天大笑,又道:“张兄有二十万大军,我才区区十万,我且不怕,张兄又有何可惧?看你如此担忧,趁今日兴致,你我二人结义可好?生死相交,有违誓言者,上天诛之,如何?”
张斩枭当即道好,遂与陈攻城结拜,互以兄弟相称。
而后,二人又回信一封,言明联手之意,便将此信交于论剑庄弟子,回去复命。
……
太湖,浩渺湖光,天水一色,岛嵌湖中,犹如人间仙境。
风摇叶木惊震泽,吹落星辰断银河,
莫道此地清悠处,亦有江湖愁事多。
天机门,江湖中传闻甚多,但见之者甚少,只道其中高手如云,且身怀绝技,招式怪僻,不似中原血统,江湖上人人不愿与之交手,唯恐避之而不及。
天机门教徒鲜在江湖行走,往往密而行事,连总舵也在太湖一隐蔽林处,非教中兄弟难以觅得。这天机门中有左右玄明二使,多摩与伽叶。六天王,海、木、魔、狮、楼、相,各率一众门徒。
是日,天机门中,玄灯燃堂,异域熏香,一蒙面白衣男子端坐于中间龙椅之上,此人正是天机门教主张昭。左右二使分列两侧,分别执黄红二旗,六大天王率教众立于阶下,肃穆正待。
魔天王禀道:“教主,前些年我用江湖道术骗得鲁王朱檀修炼仙丹,荒淫无度,被朱贼处以髡刑,在兖州郁郁而死,当下又该向哪位藩王下手,还请教主明示?”
张昭一挥衣衫,阴声道:“燕王朱棣精明狡猾,且不要去招惹他,宁王朱权手握重兵,如今亦有朵颜三卫,更胜从前,实是一大隐患,你可前去宁王府,看如何造些他的罪证,让朱贼心中起疑,削了他的藩权。”魔天王点首应允。
玄明右使伽叶,身着一袭紫金衫,头戴玲珑盏,秋波顾盼,玉润修颜,柔声道:“教主,圣姑飞鸽传书,在莫山谷似有老教主踪迹,命我们速速打探,务必尽早复命。”
张昭心中凛然,旁人却无法从面具中看出其表情变化,张昭略思又道:“此事由木天王率四五教众秘密打探,切勿走漏风声,不然又要枉走一遭,若有消息,及时来报,我再加派人手相助。”
木天王亦领教命,带手下拱首离去。
看众人再无事奏请。张昭训道:“我天机门奉命来到中原,只为颠覆反贼朱元璋朝廷,恢复我大明教众往日繁荣,众教弟子莫要介入江湖之争,引来其他祸端,只需暗中行事,离间朝廷大臣和藩王,让他们内患不断,我们方有可乘之机。近日据探子回报,朱贼对蓝玉心生不满,我们可去网罗一些蓝玉的罪行,让他们君臣早日反目。”
楼天王上前恭道:“教主,蓝玉此人极为阴诈,所掌军权之人皆为其义子,亏得我先前将陈定安插其中,当前亦是蓝玉义子,身为右护将,此事我可派陈定从中谋划,也不必劳烦教中兄弟。”
张昭点首默许,缓了一时,又道:“我还有些要事,需费些时日,暂将教中一等事务交由玄明左使多摩负责,各部众首若有事,可直接向左使请报。”
又转向左使说道:“多摩,若非圣姑所传之事,其他事等你皆可定夺。”
多摩低首道:“谨听教主吩咐,请教主放心。”
张昭起身,众教弟子亦呼毕退下。张昭刚到内室闭目修坐,伽叶跟到身旁,不舍说道:“教主,你此番又要离去,不如我也随你一起,多少有个照应,再说,在这教中,我倒也闲得发闷,想和教主去江湖上走走。”
“你若无事,可以和木天王一起去寻老教主,也可……”
“教主不要说了,我不跟你去了还不成!”伽叶一脸不情愿地嘟道。如果不能跟在教主身边,她情愿呆在这天机门打发时间。
张昭笑道:“你想出去也可以,近日有两个姑娘来到江南,张心漠与阿珂,这两人均是我天机门重要探人,他们虽有些武功,但初入江湖,经验尚浅,你且可前去,设法保她们安全,但切莫让她们知晓了你的身份。”
想到这天机门中只有自己一个女辈,平日甚是无聊,如今可出去看看,虽不能和教主同行,但如有玩伴,竟也不失一件趣事。伽叶难掩兴奋,向教主道谢不止。
张昭刚要入床歇息,多摩又敲门而入,禀告道:“教主,居探子来报,燕王府幕僚三保太监只身一人在潼关,并无随从,此人乃是朱棣身边最倚重之人,如果除掉他,那燕王实力将大大折损,不如我带数十教众暗中刺杀此人,任他武功再高,我们人多势众,定能将他一举拿下。”
张昭急忙止道:“此人说不定亦是朱元璋安插在朱棣身边的眼线,我们静观其变,且不要轻举妄动,白白折损了兄弟。”
多摩告退,张昭又嘱托道:“以后告诉教中兄弟,莫要伤害江湖中人,他们此时正在筹谋起事,我们尽可能暗中相助,少起争端。”
多摩拱手道:“谨记教主之命!”
此时,三保也在潼关说服守将郭镇暗中投靠燕王,郭镇被三保一通言语打动,暗定盟约。三保完成使命,心情大好,又挂念容致等人,欲上华山看看他们近况如何,转念又思到离燕王府时日甚多,需回府和燕王交待一番,便无奈离开潼关,奔回北平。
回到府中,三保向燕王通禀一切,燕王大喜:“三保,本王有你,可如得三军,日后本王定不会亏待于你。”
三保笑道:“主公,三保一宦人之身,还能要些什么赏赐呢?”
燕王大笑,拉着三保道:“走,随本王去校场看看兵马训练如何?”
“主公,此时已数年未有战事,何故劳苦再日日操练,为何不让将士们多休整一些?”
燕王嗔笑道:“三保,一看你便不是治军之才,兵马不素习焉能一战而胜之,这练兵千日,用兵一时,每天不能懈怠,田地不可一日而废,治军也一个道理。”
三保随燕王来到校场,朱能正在令将兵操练射箭,见燕王前来,赶紧下令整肃,跑来相报。
燕王威道:“拿弓箭来!”一卫兵见状,赶紧将弓箭奉上。
燕王侧身满弓,定神聚气,朝标靶射出,那箭直直飞去,稳稳命中靶心。众将士振臂高呼。此时,将士中有一人挺身而出,双手拜道:“王爷,小的不才,也能连中十箭靶心。”
朱棣双手一拍,笑道:“你竟如此有本事,想不到我燕军之中也是人才济济!”又望向三保道:“三保,你不妨与他比试比试,胜者,本王赏千金。”此言一出,众将士又是一阵欢呼。
只见那士兵不慌不忙,挽弓搭箭,双臂稳直,箭箭离弦,直插靶心。再观那校场之上,士气大涨,众将士沸腾相向。
三保见此,面色微笑,气定神闲,士兵递来弓箭,三保只取了十支箭,笑道:“这弓暂且拿下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三保右手一挥,只见犹如旋风生起,十支利箭从手中飞出,众人还未定眼相看之际,刚才那士兵的十支箭全部被打落在地,三保的箭却稳稳留在靶心。
朱能也一时愣在那里,半天没能回过神来,虽说见识过三保武功厉害,也未曾料到有如此神化地步。
燕王对着众壮士笑道:“如何?”又转向三保说道:“三保,你看本王要怎个赏法?”
三保会而一笑,向朱棣双手叩道:“王爷,在下非将非兵,怎敢领了这赏银,我就替王爷做了主,五百黄金赏于这位将士,另五百黄金作为犒劳,今晚让众将士们摆宴庆祝一番。”
朱能率众将士高呼:“谢三保大人,谢王爷赏赐!”
朱棣心情大好,亦高声道:“本王今日高兴,今晚就在这营中与众将士们共饮,不醉不归!”
至晚,三保扶着朱棣回房休息。三保将朱棣安于床榻,略有倦道:“主公,我去请王妃过来陪你可好?”
朱棣似醉似醒道:“不必了,本王身心疲惫,多年已习惯一人,无需人陪,你在本王身边足矣!”说罢又问:“三保,你心中有无所思之人?”
三保被朱棣一问,甚是诧异,脑中竟忽然想起容致,不知为何,与他一见,便觉和自己很是有缘,竟时常念之。但仍回道:“在三保心中,只有主公,再无他人。”
朱棣似笑非笑,紧紧抓着三保的手,已然懵懵中睡去。三保小心将手抽出,慢慢离开了房间。
望着这漆黑的夜空,三保思道:容致一心报仇,日后势必也会与燕王冲突,如若这样,自己该如何抉择。每思到此,总是愁容满面,应该想些法子,免得让燕王府涉入江湖纷争之中。
……
华山之上,容致和浔芳难得有一段清静的日子可以在后崖专心修炼武功。两人悟性极高,又互为倾慕,这真玉剑法已可随心所欲,双剑合璧,所向无敌。在玉女真经的加持下,浔芳功力也与日俱增,那弹指神功亦是出神入化,入木即倒,入石即焚。容致又将《独孤九式剑谱》深研修炼,可此剑式却与其他剑法相去甚远,招式奇特,似有违常理,修炼最后一式,总不得要领,难以突破。
无奈之下,容致也不再纠结其中,反倒随缘起来。两人闲暇之余,浔芳说道:“这天下所有剑谱为何总会固定招式,却不能随心使然,如能心无他物,不再循规蹈矩,以心御剑又会如何?”
容致忽然顿悟,恍然道:“这无招胜有招亦是此理,招是死的,人是活的,随性而动,随形而换,随敌而变,你既无招,便不再有破绽,对手便难以抵御。”原来,这第九式的无招胜有招,本就是去除杂念,人剑合一,剑随心动。
如羿平射九日伤,见帝舞天骖龙翔,
雷霆呼唤风月怒,斩却江海练银光。
容致拔剑挥去,行云流水,连浔芳也看不出是紫箫剑法,真玉剑法,还是独孤剑法,手中亦箫亦剑,亦或是他物,遁无迹痕,如绵绵幻影,忽至飘来,使人难以分辨,无处招架。
这些时日,蔡卓远亦是躲在僻处观望二人修炼。他将真玉剑法招式一一记住,回去后与岳云南细细参详,却总也悟不出其中原委,两人依此共同相练,也是不得其法。
蔡卓远并未将独孤剑法告诉岳云南,而是躲在静处自己苦研修炼。其练至四五层便再也难以精进,原来这独孤剑法亦需要内力催动,以蔡卓远的修为,练至五层便已是极限。
可即便练至如此,蔡卓远此时的武功也已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他心中暗思:我只需隐忍,切莫露出武功破绽,就让师兄去打头阵,万一大功得成,他怎会晓得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呢!想到此,脸上不免一丝冷笑,心中亦窃喜不止。
……
收到陈攻城和张斩枭的回信,岳云南兴奋不止,急忙唤来蔡卓远相商。岳云南道:“没想到这俩贼寇手中竟有三十万大军,如果再加上我们这江湖势力,与朱贼朝廷一战,虽无十成把握,也有七八成之多。”
看着满面喜色的岳云南,蔡卓远忧道:“师兄,他们兵马如此之多,你怎不怕他们最后自己称王?”
岳云南一丝隐蔑之笑:“如大事得成,他们与我们必形成三方鼎立之势,我们只需拥护张斩枭登基为帝,他俩表面苟合,但各自肯定另有打算,凭陈攻城那阴险性格必定不服,定会与张斩枭一战,争夺帝位,我们只需静观虎斗,最后收拾残局便是。”
蔡卓远佯作佩服道:“师兄此招高明,那我们如何让这些江湖势力听从于我们呢?”
“归云庄与花木寨被剿,如今武林势力涣散,少林和武当亦无心江湖纷争,我们想号令江湖,就要以归云庄和花木寨复仇为由,请武林各派聚此,推举盟主,共商此事!”岳云南言道。
蔡卓远一脸诡笑道:“师兄,我们可要把握好这大好机会,广邀天下英雄来我们华山,天时地利,这盟主之位定是师兄的囊中之物。”
“哈哈,师弟,此言差矣,这天下门派,各怀私心,只望取而不出,师兄我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平得他们之争,不如让风容致去当这盟主,他既为复仇,武功又高,看此人秉性,你我定也驾驭得了,即使以后大事不成,这朝廷狗皇帝也会以他为祸根,定然不会治罪到我们头上。”
蔡卓远道:“师兄,此为妙计啊,这小子和浔芳交好,师兄又是浔芳的姨丈,他总也得听师兄的。再说这小子江湖背景深厚,与武当还有那黑木崖的明教余众均有渊源,以前花木寨的武林影响也甚大,我们来个以武争霸,推举盟主,由他胜任,必会服众,以后我们操控起来,也方便许多。”
“以武争霸,推举盟主,这个主意着实不错,也免得我落下私相授受之柄。”岳云南高兴之余又吩咐道:“师弟,我们就在这岁尾召开武林大会,让各大门派尽早准备,以我之见,我们论剑庄也要壮大一些,你且再去江湖上笼络些弟子,我们就把论剑山庄正式改为华山门派。”
“师兄,这名字改得不错,以后这号令群雄的就是我们华山派了。”蔡卓远一脸喜色道。
岳云南一笑,继而道:“这天下第一派也要让人瞧得起才行,武林大会上,我们虽不争盟主,也要拿出些真本事让他们见识一下,到时你就以武会友之名,和众高手过上几招,让那些门派知道我们华山派的厉害。”
“师兄,你我虽同修五狱剑法,可你有神功护体,师弟武功浅薄,如若到时冒出些绝顶高手,我怕自己也难以应付,反倒丢了华山派的脸面。”蔡卓远一脸凝重道。
岳云南略思一会儿,从内室取出一本秘籍,说道:“这是霞紫神功心法上部,你照此修炼月余,即可功成,如非少林及武当宗师,想必再无人可胜得了你。”转念又言道:“这下部心法,师兄我现在也未参得通透,如若给你,怕你一时心急,练得走火入魔,反而害了你。”
蔡卓远赶忙道谢:“谢谢师兄,师兄考虑甚是周全,让师弟感激不尽。”虽然嘴上如是之说,但一丝不快却盈上心头,随又补道:“那我赶紧让弟子们拟帖,发往各大门派。”
岳云南抚椅道:“陈攻城与张斩枭上次来信,将于近日前来拜访我们华山派,师弟,你也去张罗一下,切莫失了我们华山派的颜面。”
思来想去,又说道:“容致和浔芳那边,你就不要再打扰他们了,让他们专心练功,日后他们的用处才是最大的。”
蔡卓远允了下来,便去安排诸多事宜了。
望着窗外华山的壮丽景色,岳云南心中起伏,那帝王梦仿若就在咫尺,可他明白,此事万万是急不得的。
如是二日,陈攻城和张斩枭率众来到华山之下,这华山派弟子本来无多,带如此几百之众,竟把整个华山围得满满当当。华山弟子飞速传信,不时,蔡卓远便笑迎前来,带着陈、张二位到了朝阳殿中。
岳云南此时已换盛装,看起来威严满面,大笑着从殿中走来,一手紧握住陈攻城,一手拉着张斩枭,诚然道:“两位贤弟,真是让愚兄一顿好想,贤弟皆具乃父之风,一望便知是帝君之命,以后愚兄还要仰仗两位贤弟多多提携。”
陈攻城亦抱拳笑道:“岳掌门,你这华山派如此气魄,让我和斩枭兄都心生向往,若能长居于此,夫复何求,还想做那苦命的皇帝作甚。”张斩枭虽未言语,也是一脸恭意。
此时,蔡卓远面有难色,走近岳云南身旁,小声道:“掌门,陈庄主的一众弟兄安排在何处为好?”
陈攻城已然猜到他们所想之意,未等二人开口,面缓一笑:“怎敢劳烦岳掌门,那些弟兄都是些丐帮弟子,我已与此地分舵交待清楚,他们自有去处。”
“陈贤弟既有君王之相,又有帅才之能,把丐帮训练如此精壮,兵多将广,试问这天下英雄,无人能出其右,今日两位贤弟幸好是为友而来,若是为敌,怕我这华山派也难抵一时!”岳云南故此一试,话毕又与陈攻城相视大笑。
陈攻城正言道:“岳掌门,最近听闻贵派要请各大门派前来参加武林大会,推举盟主,论资历,武功,这盟主之位,非岳掌门莫属。”
“非也,非也,我一届老夫,生性淡薄,早无江湖名利之心,还是让与一些后辈担此重任,如需老夫相助,也只能尽一点微薄之力。”说着,便把比武推选的想法道了出来。
陈攻城道:“武林盟主,当以武功为上,若武不能言胜,谈何服众,可此事是你们武林之事,我丐帮已淡出江湖,张兄也非真正江湖中人,所以此事还请岳掌门思虑,我等不便插手。”
“陈贤弟此言差矣,今日相谈之事,就是我们江湖与两位贤弟共结为盟,一同对付朱贼,如果我们彼此还有二心,怎能斗得过朝廷。以我之见,武林盟主就位之时,愚兄推举两位贤弟任副盟主,如此,我们便如自己人,以后行事岂不顺哉!”岳云南此计思虑已久,此时道出,亦得陈、张二人心意。
陈攻城刚想推辞几句,张斩枭却喜道:“岳掌门真是思虑周全,以岳掌门心胸和度量,不做这武林盟主真是可惜了。我和陈兄兵力再加上武林各派,扫平朝廷那还在话下吗?”说话间,自己竟先哈哈笑了起来。
陈攻城也不再多言,和岳云南商讨起各武林门派的实力,俨然一副做主的模样。此时的二人已然不把到底是谁能当上盟主放在心上了。
入晚,陈、张二人便住在了这华山之上。陈攻城刚要睡下,张斩枭推门而入,坐于桌前,自言道:“经此一番交谈,这岳云南竟不似张兄口中那般狡诈。”
陈攻城冷笑道:“张兄,是我小瞧他了,他竟比我想象得更难对付,这以后的行事却要更加小心了,此人不仅善于用计,更善于攻心,以后终究是你我的祸患!”
那边,岳云南与蔡卓远亦在房中交谈。
蔡卓远道:“依师兄之见,这二人今后能否真心为我所用?”
岳云南饮了一口茶,慢道:“师弟,你这想法差矣,我们要让陈攻城觉得我们是被他所用,这才是师兄的真正目的。”
蔡卓远的思虑远未达此,似有不明之意,惑道:“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打算?”
“我们且勿做得太多,多了会让他们疑心,只道寻常便好。你只需去做一件事,多派些信得过的弟子,混入他们丐帮之中,暗中结交朋党,以利诱之,待大功得成之日,听我号令,我们内外协攻,方可破之。”岳云南交待完毕,蔡卓远早已佩服不已。
岳云南又道:“明日开始,容致和浔芳那里,你可去勤快些,他们修炼应该也差不多了,若长时不去,让他们觉得我们有所冷落,万一有了离开华山的想法,那就断然不好了。”
“师兄说得对,不过他们不在华山,又能去哪里呢?”蔡卓远笑道,转眼看见岳云南铁青的脸,便不敢再言语下去了。
蔡卓远从师兄房间出来后,并未回去,而是来到华山顶峰,望着月色中的山峰,恨恨道:“什么时候能不再受这老匹夫的气!”一丝叹息后,便在这华山之巅上练起剑来。
此时他已得到霞紫神功真传,虽然只是上部,但那内力也已是突飞猛进。借着朗月清风,徐徐御剑,慢慢闭上双目,闻风随动。倏然间,灵感异动,竟如容致一般,神意相通,把五狱剑法和孤独五式融汇一体,使来随心所欲,相得益彰。
蔡卓远心中一阵暗喜,原来这武功顿悟仅在一瞬之间。他将那剑尽情使来,如呼风唤雨,飞沙冲天。
山色观者如丧,天地尘间飞扬,
挥之两袖寂寞,离鞘已遁寒光。
“老匹夫,没你那下部神功,我也已武功大乘,杀你如蝼蚁,且留你们张狂,你们视这天下为囊中之物,而我视你们为囊中之物,哪日你能登上帝王宝座,怕也是你断头之时,天下,天下,哈哈哈……”
岳云南留陈、张二人在华山住了两日。午毕,又对蔡卓远说道:“卓远,你去把容致唤到内室,我和陈贤弟有事和他商议。”
岳云南和陈攻城在内房相谈甚欢,容致从房门而入,陈攻城见之,便道:“这位便是风少侠?果然后辈可期,俊表堂堂,凛然正气,真是江湖百年难见的武林之秀。”
容致正在疑虑之际,岳云南笑着介绍了彼此。容致忙拱手谢道:“原来是陈庄主,晚辈何德何能,受如此褒奖!”
“哈哈哈,你们二人切莫都如此客气,以后便是一家之人,随便些可好?”岳云南一旁笑道。
岳云南将举行武林大会事宜向容致一一道明,并有意让他参与比试,争夺盟主之位。
容致推辞道:“晚辈初入江湖,虽有些武功,但自恃不是各位江湖门派前辈对手,就算侥幸赢得一二,论资历经验,又有何能居得盟主之位,此事万万不可。”
陈攻城笑道:“风少侠,自古帅位有能者居之,如你能胜得武林其他高手,自不必推让,如不能胜之,我们又怎能勉强。”
岳云南也趁机道:“容致小侄,你是为报仇而来,如果你做了这盟主,报仇之事便会容易了些,如果别人做了盟主,你还想假他人之手为你报仇?姨丈希望你好好思虑清楚。”此时,岳云南也套起近亲来,希望能够劝得下容致。
容致心中所思:如若能报杀父之仇,做盟主又有何不可。当下说道:“两位前辈说的极是,我定会参加这武林大会,如果输了定无话可说,倘若夺得盟主,还望两位前辈多多扶持。”
容致此话一出,甚得岳云南和陈攻城之意。
见容致答应了下来,陈攻城稍有放心,继而愤然道:“风少侠有所不知,陈某父王亦是被这朱贼所害,每日思之,想噬其骨,食其肉,只可恨多年未能复仇,今日能和少侠一心,愿上天垂怜,一举将朱贼杀之,以后如若得了这天下,亦有风少侠之份。”
容致并未为之所动,摆手说道:“我心誓杀此贼,这天下于我何益,如大仇得报,晚辈只愿远离江湖,与知己淡泊一生,不问江湖事,醉心田野间。”
陈攻城脸色阴晴互转,叹道:“风少侠淡看名利,远非俗人可比,志不在江湖,亦不在朝廷,在于山水之乐,真是令陈某心生羡慕。”
岳云南和陈攻城都没料到容致如此心思简单,没用计谋就得其所愿,反而心中觉得有些失落和无趣了些。
容致本就厌倦这种恭维应酬,如不是身背父仇,断然不会与这些人为伍。见相谈之事已了,便觉索然,起身道:“岳掌门,陈庄主,晚辈还有他事,就不打扰两位前辈叙聊了。”
出来之后,容致长吁一口,看着那远处雾气蒙蒙的山峰,心中亦如愁云一般,仿若心悬空处,厄厄然不知身在何方。如此这般,不知对错,却又好似无人可诉,他不愿将烦事告知浔芳,只能自己一人决然前行,纵使前方万丈悬崖,此时却也回头不得。那孤零零的山峰兀立近端,无言沉默,一如当前的自己,不免悲从心来。
此时江湖其他门派早也是蠢蠢欲动,按捺不住焦躁的内心,摩拳擦掌,誓要在武林大会上一展拳脚,对于这武林盟主之位也是觊觎在心。众人之中,除了容致和浔芳,谁还在乎这复仇之事,只想借此壮大势力,逐名得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