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蒙蒙洒落的细雨让本就难走的山路变得一片泥泞。
木吒脚踏布鞋,行走在泥泞的山道上。细雨纷纷,却在他身周三寸处悄然滑落,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每一步踏出,脚下的泥泞都自动分开,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若不是见到其面容稚嫩,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范。
“玉铜山,看来是走出了九宫山的范围,再往北行,就要回到大商的疆域了。”
木吒从袖中取出一张古朴的舆图,指尖轻点陈塘关的位置。舆图上顿时泛起淡淡金光,一条蜿蜒的金线缓缓浮现,指向远方。
他没有选择腾空而行,反正是下山历练,也不急于这一时。
沿途就这么慢慢悠悠的走下去,日行一善,既是在给自己积德,也是在行走的路途中多少薅点改命的羊毛,三天五天苦修奖励,也好过自己闷头闭关。
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美。
行至半山腰,木吒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他抬眼望去,只见一队衣衫褴褛的山民正艰难地在泥泞中跋涉。
细雨如丝,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三五头瘦骨嶙峋的老牛拖着破旧的木轮车,车上堆满了锅碗瓢盆,甚至还有几只瘦弱的鸡鸭。
队伍中,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她身后,一个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熟睡的婴孩,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绝望。
木吒眉头微皱,心中泛起一丝不忍,虽修仙问道,却终究无法对凡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小心!!”
“爹!!爹!!你没事吧!”
本就是春寒乍暖,细雨裹着微风还带着些许寒气。
年轻人尚且守得住,老人走出了一身虚汗,又经由冷风一吹。
一名老翁跌倒在地,身后仿佛是倒豆子一般连连跌倒了好几个老人。
见到此情此景,木吒也不再袖手旁观,主动迎上前去。
“这位……”
“莫要多说,取几碗清水过来。”
木吒抬手示意壮汉稍安勿躁,接过清水后,从怀中取出一张泛着淡淡灵光的黄纸,纸上朱砂符咒流转,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符纸无风自动,缓缓升起。
黄纸无视细雨绵绵,凭空自燃起来,化作几缕青烟,那青烟在空中盘旋片刻,竟凝成数枚晶莹的水珠,精准地落入碗中。
“此为‘清心符水’,可驱邪扶正。”木吒将碗递给壮汉,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让他们服下,片刻即可见效。”
这一手还是他以前救下那小白蛇获得的第一个法术,也是太平要术的开篇法术,符水度厄。
山中不知岁月,九宫山上不是仙鹤化形扮成的童子,就是他师徒二人和山精灵兽。
都不是能轻易被病厄影响到的存在,故而这门手艺他还是第一次使用,总算是不白抽了一个法术。
几名老人服下符水后,身子发出淡淡燥热,一身白雾蒸腾过后便醒转了过来。
“你们最好找个避雨的地方先歇息一阵,老人和小孩体弱,我这符水只能管得了现在,可遭不住继续这么淋下去!”
到此时木吒才惊奇的发现,这支迁徙的队伍,人有点多。
“你们这是……一个邑落的人都在迁徙?可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壮汉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道长有所不知,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背井离乡,舍弃祖祖辈辈留下的田地?”
他指了指远处的山峰,声音低沉:“此山原名玉铜山,山中多产美玉精铜,我们石金邑世代以此为生,虽不富裕,却也安居乐业,可半年前,山中突然来了一妖物。”
“她一来便改了山名,说什么‘玉铜山’俗不可耐,硬是改成了‘骷髅山’。
不仅如此,她还强征邑民入山采矿,稍有怠慢,便以妖法折磨……”
说到这里,壮汉的声音有些哽咽,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有妖邪作乱?
木吒忍不住眼前一亮。
要说是改命性价比最高的是什么?
可不就是斩妖除魔吗?
特别是残杀生灵,浑身犹如业障缠身,充斥着凶煞之气的妖邪。
斩杀一只不仅能改变数百上千人的悲惨命途,还能终结此妖未来尚未作恶的命途。
不像是劝妓子从良,骗良家下海那种改命,后者缺了个大德,前者铺垫太多耗时耗力。
见到木吒心动,那汉子似乎看木吒年纪轻轻,不像是道行高深的前辈,下意识的将他当成了不知天高地厚,下山历练的小道士,不仅没利用他去除妖,反倒是好言相劝了起来。
“小道长可莫要自误啊!这玉铜山上的妖怪可不一般啊!”
“哦?居士可是知道些什么?细说!”
“唉~~我们也曾向附近一些宗门、道观求助过,他们也曾派过门下弟子除妖。”汉子神态有些落寞的说道:“可惜啊,这些仙家子弟们大多数都有进无出。”
“这么厉害?就没人活着出来?”
木吒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西方教居于贫瘠西极之地,尚未化佛之前,世间多以三教为尊。
正所谓正道昌盛,道门蒸蒸日上。
这些宗门或多或少和三教,或是天地间某些闻名遐迩的大能修士都有些许瓜葛关联,一宗之主至少也有金丹期的修为。
“倒也不是没有出来,三个月前我们请了真武观的一位云游道长,他倒是毫发无损,只是……”
壮汉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继续说道:“他说这妖邪背后势力不小,说是要回了武当山秉明祖师后,方能决定是否出手。”
木吒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个月时间足够那位真武观的道长一个来回了,此时还没回来,很有可能就是真武观不想沾染是非吧!
毕竟……真武观是真武观,真武大帝是真武大帝。
神仙也不是有求必应,真武大帝在天庭,轻易不得下凡,而真武观还是要在凡间传承香火的。
木吒看着这群面露悲戚,心中千回百转。
他是挺想出头的,不过听到壮汉这么一介绍,心中又多了些许忐忑。
“敢问居士,可知此妖邪根底?”
“我等不知,不过先前有听到此妖改玉铜山为骷髅山时,通报过一次名讳,好像是叫……”
“石矶娘娘!”
木吒看着这群面露悲戚的山民,心中五味杂陈。
他虽有心除妖,但听到“石矶娘娘”四字,也不禁心头一凛。
要知道哪吒那么嚣张跋扈的性格,最后都得去搬救兵,找师父太乙真人出手,用出九龙神火罩才把她炼化烧死。
就算是换成电影版,哪吒那能暴揍太乙真人、申公豹的实力,也不是木吒此时的修为能比拟的,一样要严肃对待。
不过……
石矶娘娘啊!
这可是第一个上了封神榜,被封为月游星的存在,如果能给她改一改……
木吒心中打起了主意,思索片刻后,心中有了些许决断,立刻笑吟吟的对着石金邑的百姓说道:
“无妨,行善积德,斩妖除魔,本是我辈修行之人的本分,岂能因为妖邪们有背景,有靠山就畏首畏尾?”
“各位居士可先慢行,且容贫道去称量称量这位石矶娘娘。”
“如若成功制住此妖,贫道自会追上各位,让各位免于流离之苦,若是贫道失败……”
木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除魔卫道,虽死而已,义之所驱,何惧一死?”
一时间整个石金邑的百姓都不由得呆住了。
他们看着木吒那一身苍翠碧袍的身影,恍如是在看一位浑身散发着金光,充满着正义光辉的金甲天神。
山民们闻言,纷纷跪地叩首,口中连声道谢:“道长大恩大德,石金邑永世不忘!”
木吒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他转身朝着玉铜山的方向走去,背影在细雨中显得格外挺拔。
那壮汉犹豫了片刻,在流离他乡和安居乐业上,还是选择了后者。
只是仍旧带着些许关切的语气发声问道:“道长!!!敢为尊下名讳?石金邑愿为道长立下生祠,感念道长相助之恩!”
“贫道木……”
“贫道张角。”
“道号:太平!”
说罢,他便大袖一挥,苍翠道袍在细雨中猎猎作响。
“太平道人,张角……”
等山民回过神来时,木吒的身影已消失在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