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再看那个矮小如幼童的道士，他自始至终都坐着没动。
不过他也没法动，因为紫霄飞剑已经顶在了他胸口上面，只需季夜念头一动，便能取他性命。
咔嚓！
桌子也碎成了粉末，道士无头的身体轰然倒地，吓得酒肆里的其他食客纷纷夺路而逃。
“都是筑基境的修士，没事喝什么酒？”季夜走到矮个道士跟前，举起金瓜宝锤就要砸下，却见这家伙微微一笑，说道：“季夜，是我！”
季夜一愣。
这时，阿毛已经喝完了马蹄糖水，一溜小跑到了跟前，吐出金蛟剪道：“这个让我来！”
“别动!”季夜拦住它，然后看着道士又问：“你是谁？”
“我是张超！”矮个道士笑道。
“张，张超？”季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也变得完全一样了。”
“哦，你升筑基境时异变了？”
“对！”
“靠，你这异变比我还离谱啊，原先那么大的个子，你……”季夜忽然顿住，嗯，虽说他已经八成相信这就是张超，但还是要问清楚一点好。
于是又道：“说一件只有咱们两个才知道的事情。”
呵呵！
矮个道士笑了起来，“那可是挺多的，要不先从璇玑门的慕容飞说起，那天我们去拦截他们，你把他们全杀了，然后我问你要不要活尸丹。你……”
呼啦！
不等张超把话说完，季夜已经一把抱住了他：“好兄弟，真是你！”
唰！
两人眼中同时有泪水落下，看得阿毛就是一愣。
“哎呀妈，这是碰上老熟人了，只是兄弟你个子也忒小了吧，我刚才还想到底是横着剪还是竖着剪，因为看着都差不多。”阿毛贫嘴道。
噗嗤！
季夜和张超都乐了。
“它叫阿毛，是我的……”
“乾阜！”阿毛抢嘴道：“对，这是我本名，但是季夜硬要叫我阿毛，太可气了！”
张超其实也没听明白乾阜是什么意思，便点点头道：“原来是前夫兄，我叫张超，以前个子很高，所以季夜没认出我来。”
“有多高？”阿毛问。
张超指指酒肆外边的廊檐，“比它还高出半个头。”
“哇，那你真是亏大了。”阿毛夸张地喊道：“现在你就比板凳高一点啊。”
张超点点头，面上露出失落之色。
的确，任谁从一个魁梧壮实的大个子变成个小侏儒，心里都不会好受。
哪怕不断调试心情，假装已经适应了这个变化，但其实内心还是相当脆弱。
季夜见状连忙推了阿毛一下，“你先去舔包，我和张超兄弟换个地方说话。”
“舔啥？”阿毛没听明白。
“如意囊！”
“哦，这算是黑话吗？”傻鸟问题还真多。
“对！”
……
三人出了镇子，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站住脚步。
季夜看张超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便说道：“你回去之后……”
“不，我不想回去了。”不等季夜把话说完，张超摇头道：“我这次跟他们一起出来，就是想找你的。没想到运气真好，这么快就找到了。”
“不是，你……”
“听我说完，季夜！”张超又拦住季夜话头，“我这次能晋升筑基境，完全是你靠给的活尸丹。”
“因为辈分在我前面的师兄们一夜之间全都没了，我的辈分就上去了。”
“师尊看我手里的活尸丹也够了，就拉了我一把，帮我晋升筑基境了。”
“原本我还得等至少两三年的时间才能达到晋升要求，所以多亏了你。”
“哦！”季夜点点头，然后就问：“你的师兄们怎么会一夜之间没的？”
“他们……晋升筑基时都死了。”
“死了？”
“对，死得连根骨头都没留下。”张超的神色黯淡下去，眼中有泪光在闪。
“但这是师尊告诉我的，我当时只是将信将疑。后来，有个师兄悄悄告诉我，说他们……都是被少宗主吃掉的。”
“陶安然？”
“嗯！”张超点点头。
“哦！原来你是凌云宗弟子啊。”阿毛喊了起来。
“对！”
“那你没说错，你的师兄们的确被陶安然吃掉了，因为他要补境界。”
“补……境界？”张超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阿毛。
“他夺舍了陶安然的身体之后，不可能一下子将所有的修为都灌注进去。”
“因为这具肉身的境界很低，强行注入太多的修为就会爆体，所以要分阶段，一点一点地把修为补进去。”
“像他们这种老怪物，补境界早已驾轻就熟，会把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
“不过这需要吃掉大量中低层弟子的修为，不是实力雄厚的宗门根本搞不起。”
“对！”张超点点头，“我感觉少宗主又准备补境界了，因为这次凌云宗金丹境以下弟子全部来鬼州了。”
“其中有很多筑基境后期的师兄师姐，他们如果拿到鬼丸的话，就可以找宗门里的炼丹师炼制增长修为的丹药。”
“所以，很快他们就能到晋升期，晋升金丹境了。”
“这就是你不想再回去的原因？”季夜打量张超的面色，问道。
“这只是原因之一，我……”张超看着季夜，神情开始变得激动，“我想跟你一起帮助凡人，对抗仙门！”
哈哈！
季夜没说话，阿毛先大笑起来：“新鲜诶，你一个道士居然要帮着凡人对抗仙门，你怎么想的？”
“我本身也是个凡人！”张超说道：“只不过因为家里穷，被卖给了凌云宗。”
“然后我看似要比凡人有尊严了一点，但其实命更苦了不是？因为总有一天，我也会和师兄们一样被吃掉。”
“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反了！”说到这里，张超的情绪已经非常激动，眼眶也泛红了。
季夜微微点头，“是啊，与其如此，不如反了，这才是热血男儿该做的事情。”
“不过……”他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现在跟着我并不方便，不如先去秦国投靠秦昭仪，我给你写封信，她一定会接纳你。”
“呃……”张超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季夜，我其实只想跟着你，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那就……”
“那就回去给咱们当卧底吧！”阿毛忽然说道。
嗯，这个念头季夜不是没动过，但是他不好意思说，结果阿毛却说出来了。
果然是个小机灵鬼。
“卧底？”张超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张超，我问你一件事情。”季夜说道。
“你说。”
“凌云宗是不是在建造一座防护大阵？”
“防护大阵？”张超愣了一下，“我好像没听说过……不过这可能跟我辈分太低有关，毕竟我进宗门之后，到现在连第二道门都没迈进去过。”
“第二道门什么境界能进？”季夜问。
“金丹境。”
“那你能不能通过其他人打听到里面的消息？”
“我打听是可以，不过……”张超迟疑了一下，说道：“要真正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就得花振石，毕竟宗门里的人只认这个。”
“但你知道的，我这人一没靠山，二没财路，身上的振石自己都不够用，哪还……”
唰！
季夜取出一个刚刚舔包来的如意囊，往里面看了看，见只有几十块筑基境振石，便又从自己的如意囊里取出一万个筑基境振石放了进去。
“呐，这一万个筑基境振石应该够你打听到真实的消息了，你自己有什么需要也尽管用。”
“呃……”张超直接傻眼。
这也太豪气了吧，一出手一万个筑基境振石，我不是在做梦吧？
“喂喂！”阿毛伸手在张超面前晃了晃，“怎么愣着不动了？说话！”
“季，季夜，太多了，我怕我……”
“不多！”季夜摇摇头，“如果你能拿到真实的消息，甚至其它宗门都不知道的消息，那就物有所值。”
“好！”张超点点头，“除了防护大阵，你还想知道什么？”
“所有你我都不知道的消息，有多少收集多少。”
“那我收集到了以后怎么给你？”张超问。
“下个月的今天，也是这个时间，我们在这里见面。”
“好！”
“张超，你要小心行事，不要被人看出马脚。也不要暴露你身上有很多振石，要一点一点给。”
“季夜，你之前教了我那么多处事经验，我早就都用上了。我现在在宗门里边人缘很不错，手上有了振石之后，那就如虎添翼了。”
“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凌云宗的老底都翻出来。”
“嗯！”季夜点点头。
“季，季夜，那我先走一步。”张超的眼眶又红了，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
“走好！”季夜的鼻子也有点酸，挥挥手道。
唰！
张超转过身，飞也似地去了。
是的，他不敢停下来。
要不然他就会改变主意，不去当什么卧底，而是死也要跟着季夜。
看着他的背影，阿毛忽然说了一句：“你信得过他？”
“嗯！”季夜点头。
“万一他被人识破了，然后把你卖了怎么办？”
季夜扭头看傻鸟：“你脑袋瓜挺好用的嘛。”
“废话，我是你乾阜！”
“你他妈就想着占我便宜是吧？”季夜也是好笑，“老子以后不穿女装了。”
“不是，你还没回答我呢。”阿毛道。
“做事不能什么都防，要不然你就别做了。再说，我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以了解到凌云宗里的真相，不放手一搏，怎么可能成功？”
“那你身上还有振石没？”
“还有好几千！”
“你可真富裕啊。”阿毛有点羡慕地说道。
“富裕什么，都是陶安然给的。”
“啊？”阿毛大吃一惊。
“对！”季夜点点头，然后笑了笑道：“以后振石用完了，我再问他拿几万个。”
“季夜，我忽然发现我以前小瞧你了。”阿毛非常认真地道。
季夜憋住笑，问：“是么？”
“嗯！”傻鸟用力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对吧？”
“对！”季夜开始摸鼻子。
“那我也坐在棋盘边上是吧？”
“对！”
“难怪胖子说跟着你有肉吃，我现在也有这种感觉了。”阿毛一脸幸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