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 第84章 无支持不改革

作者:闲散匠人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3-16 14:2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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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案”作为一个刑事案件结案了,但由于台谏官的强势介入,案件又演变成了政治事件,远远还没有结束。争论的焦点变成了自首减刑是否能适用于谋杀罪。“阿云案”未了,但是朝廷上下都已经看清了神宗皇帝对待王安石的态度。

神宗皇帝和王安石的单独谈话一谈就是一两个时辰,宰相们有事奏报也得候着。此时韩琦、欧阳修离开了中书,中书省两位宰相是富弼和曾公亮,两位参知政事是唐介和赵抃。宰相们上报的各种文件神宗皇帝并不立即答复,而是经常积压几天,然后才给出回复:“朕问过王安石了,他说可以这么办,立即下发吧!”或者是“朕问过王安石了,他说此事还需商议,仔细斟酌后再定。”宰相们上书的意见要经过一个翰林学士的批复?是可忍,孰不可忍!中书省的宰职们愤怒了,性子最急的是唐介,就是那个仁宗朝和包拯一起弹劾张贵妃伯父张尧佐,扳倒宰相文彦博的那个御史。

唐介直接质问神宗皇帝:“事无巨细都咨询翰林学士王安石,那要中书省的宰相干什么?觉得我们没这个能力,把我们罢免就是。”

神宗皇帝也不慌不忙,顺着他的话,平静的问:“那把王安石提拔到中书省可好?”

唐介此时还懂得一点君臣之礼,否则非得一笏板砸将过去。但神宗皇帝说的是个半真半假的问句,唐介也不能转身就走。

唐介硬着头皮说:“王安石难当大任。”

神宗皇帝问:“王安石的文学才气不够吗?治政能力不够吗?经术不够吗?”

唐介回答说:“王安石虽然有学问,但泥古不化,会读书不会活用,因而迂腐顽固,若让他执掌政事,必然一团糟。”

刚刚继位的神宗皇帝二十出头,经验不足,提拔宰相抓改革自然谨慎。对待神宗皇帝之问——安石可相否?

三朝宰相,王安石的宿敌韩琦说:“王安石当翰林学士适合,当宰相不合适。”

东宫旧臣孙固也是坚决反对:“王安石文行甚高,但心胸狭窄容不得人,当宰相不合适。”

御史中丞吕诲反对:“王安石不懂世事,当宰相不合适。”

询问并不代表神宗皇帝没有主见,神宗皇帝对王安石说:“他们都不了解你,以为卿只知道经术,不晓世务。”大体意思是,他们说你只有智商没有情商。

王安石的回答也没有谦虚:“经术正所以经世务。只是很多所谓儒者,大多都是庸才不懂经术,反而造成世俗都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务罢了。”王安石的回敬极有攻击性,点明他们不懂经术,治国无方,反而把经术和治国弄成了两张皮。

这给了神宗皇帝极大的信心,问道:“改革从哪里开始呢?”

王安石说:“变风俗、立法度是当务之急。好的风俗可以吸纳君子,驱赶小人。”

这是非常有责任担当的意见,把问题的产生归结在文化和制度上,要针对问题变风俗、立法度。这要比把问题都归结在基层的执行上,具体人的工作能力和道德品质上都要更务实、更有担当的多。

神宗皇帝在一片反对声中,力挺王安石拜参知政事。王安石感受到了这样的信任,但他没有沉浸在这样的感动中,因为他即将从事的改革其困难、艰险大的无法丈量。没有神宗皇帝十二分的支持,不仅不能进行,还会成为笑话。

对这个新参知政事最不满的是新老台谏官,缘于参知政事赵抃提起了一件事,让辩才卓越的王安石给多年前的“濮议”之争翻了案。英宗朝,宰相韩琦、参知政事欧阳修主张英宗皇帝应该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濮王称父亲,知谏院司马光,御史台唐介、赵抃、吕诲强烈反对,认为英宗既然继承了仁宗皇帝的江山,就应该认仁宗皇帝为父亲,认亲生父亲为伯父。朝堂之上吵的不可开交,最终英宗皇帝也不得不向台谏们屈服了。

赵抃有一次向王安石发起挑战:“事情如果不符合情理,即使大臣力主,也会遭来非议,比如‘濮议’之争。”

王安石可不是欧阳修,他可不是文弱书生,辩驳是带着攻击力的,说道:“濮王之事你们符合什么情理?人有生父母,也有养父母,你们这些台谏非要逼迫先帝称亲生父亲为伯父。欧阳修笑你们无理,你们群而攻之。你们有什么道理?尤其是司马光,说什么因仁宗皇帝而得天下,怎可再顾私亲?照这么说,为了得到天下,就可以背弃父母?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没底线?”王安石的高论让司马光、赵抃、唐介、吕诲气得浑身发颤,但又无力反驳。但气他们还是要出的,只是需要找一个出口。

吕诲的祖父是大事不糊涂,小事装糊涂的宰相吕端,但吕诲是除了有一身正气,在大事小事上都糊涂。著作佐郎章辟光上书说,岐王颢应当迁到外邸。皇太后听说后愤怒不已,神宗皇帝下令追究章辟光挑拨离间的罪行。吕诲要求降章辟光的职,王安石认为章辟光没有罪,按照制度岐王成年理应搬出。吕诲是新仇加旧恨,屡次上疏弹劾王安石无果,就在朝堂之上无中生有的激动的列举王安石十宗罪,神宗皇帝都制止不住,最后吕诲被当作疯子给拖了出去。

神宗皇帝坚定的支持王安石,结果吕诲被贬出京城。司马光前去探望他的时候吕诲已经瞑目了。当听到司马光的哭声,吕诲突然直挺挺的坐起来,勉励司马光继续与王安石对着干,然后自己一命呜呼了。

吕诲死了,老御史唐介继续向王安石发难。唐介又揪住阿云案不放,每次都被王安石逼的无话可说。唐介不服气而无奈的问:“王安石,我是说不过你,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满朝就你和曾公亮认为自首减刑适用于谋杀罪?”王安石这次没有给唐介留下活路:“因为你们这些人是朋党!”唐介呆立着,瞪着眼睛石化了。被抬回家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司马光在唐介的灵堂前哀嚎:“你这个老哥哥,为什么非要和王安石对着干啊?你不知道他说话就能杀人吗?”

自从王安石接连气死了参知政事、御史中丞,朝廷上出现了谁弹劾王安石谁就被罢免的现象。经历了这些的王安石才敢真正放手去改革,因为熙宁二年(1069)的王安石已经四十九岁,从地方到中央的任职经历让他博古通今,不会因为获得了皇帝一点点信任就感动的奋不顾身的去大刀阔斧的改革。如果得不到神宗皇帝真真切切的支持,在改革的阻力洪流面前,君臣脆弱的纽带只会如肝肠般寸断。

想想汉文帝时期的贾谊,“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让才调绝伦的贾生不禁有“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的感伤。想想汉景帝时期的晁错,甚至都不能善终。在改革阻力到来之时,汉景帝几乎没有犹豫的将改革者腰斩于东市,牺牲晁错是如此的决绝。悲乎?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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