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从小到大其实真没什么打斗经验,他唯一有印象的一次动手还是在四年级的时候。
具体怎么打起来的他忘了,只记得放学后在镇小学外面土路上,和同学莫名产生了矛盾。
那同学远比他壮实,拉拉扯扯之际,处于下风的楚千有点急眼,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碗口粗树枝敲在同学胳膊上面,然后同学小臂就骨折了。
为此楚千爷爷一把年纪,在学校里跟那同学家长说尽好话,低头哈腰,赔礼道歉的,光医药费营养费什么的就赔给人家一千多块,在当时那可是一笔巨款,相当于爷俩一年的所有生活费。
当时回家后爷爷倒也没把楚千怎么样,只是一个人唉声叹气了好几天。
但从此楚千再也没跟别人红过脸,懂事的他不想让老人再为了自己去伤心。
时间回到当前,相卢大街人行道上。
少年看着气势汹汹的光头一伙人。
他表面平静,看似丝毫不慌。
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的,虽然刚学了些本事,但还没跟人试过手。
光天化日之下,舞空术他也不敢用出来,他不想被当做怪物上电视,华国上下几千年历史了,也没见过哪个人能飞来着。
周围的行人预感有热闹即将发生,慢慢站远了驻足观看。
他右手提着编织袋,沉默的看着光头。
许久,俩社会青年不耐烦了。
见楚千不说话,光头跟俩小弟使了个眼色。
紫色头发才刚把手从裤兜掏出,急性子西瓜皮已经嘴里嚷嚷着国骂,抬手冲着楚千脸上挥了过来。
“砰。。。。”伴随着行人的惊呼,西瓜皮身体飞了出去,落在三米远外的地上没了动静。紫头发反应倒是挺快的,同伴倒地的瞬间他就猛地后退几步,准备翻越栏杆逃跑。
这么不经打的吗?
楚千缓缓收回拳头,随即视线茫然转向光头。
光头脸色一变,退后两步冲车里喊了一句:“猛子,把东西拿出来。”
驾驶位上又跳下个平头,快速跑到车屁股后面,拉开后备箱拿了两把报纸包着的长条形东西出来。
平头两下扯掉报纸,露出明晃晃的刀刃,先递了一把给紫头发,然后一手握着砍刀,一手撑住栏杆,动作敏捷地一个侧翻就落了地。
时间是下午两点多,相卢大街左侧人行道上。两个小青年举着片刀,雪白刀身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冷光,刺的人眼睛生疼。
他们目光阴狠,直奔楚千而来
“砰”“砰”两声,地上又多了两具昏迷不醒的身体。
少年又看向光头,却发现此时光头已经坐到了桑塔纳里面,伴随着油门踩到底的轰鸣声,小轿车慌慌张张如丧家之犬般消失在前面的拐角处。
周围的吃瓜群众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叹息,热闹结束的太快了,没看过瘾,他们意犹未尽,议论纷纷。
“这伢子身手不错,少林寺出来的高手吗?”一老头猜测道。
“没见识,少林寺出来的都是和尚,我觉得他是武当山还俗的小道士!”另一位老头嗤笑。
“你们都是错误的认识,他使用的肯定是我大寒冥国的跆拳道,只有我大寒冥国的武术才能有这么强大的威力!!”这是来自某位外国友人的据理力争,俩老头碍于他外宾的身份只能怒目而视。
见没人理他,他得意的理了理西装,又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周边人:“还有,在我们那里,遇到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报警吗?果然你们华国人看热闹的没素质行为一直存在。”
“我看你一早就在了,刚才不是看的也挺起劲的吗?”终于有一壮汉忍不了了,挥起拳头挑衅道:“再不滚,我让你也躺地上去。”
外国友人对比了一下自己跟对方的体型差距,闭上了嘴悻悻离去。
楚千看了一下周围,远远的有人拿着手机已经在打电话报警,他心里又有点害怕起来。于是也不去管地上躺着的三个人,闷头就这么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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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车厅里,少年气定神闲的坐在椅子上,嘴里咬着肉丝面包,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此时回过神来的他一点都不紧张。以他脑子里不多的法律知识,也知道自己是正当防卫,即使警察来了都有话说。
当然他也没有傻傻在那等着警察。他毕竟属于城市流浪人员,对城管,警察等等一切穿制服的人有一种先天的惧怕,因此能不打交道还是尽量不要打交道为好。
仔细端详了一番手里的纸质车票,还有八分钟就发车,时间刚刚好。
车票是他用初中学生证买的,虽然不再读书,但这学生证他还是保管的好好的,算是一个纪念。
常市去南水县每天就这一个车次,得亏自己紧赶慢赶才没有错过,否则又得多等一天了。
他一边脑子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边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面包,又舔了舔嘴唇,感觉意犹未尽。少年人的身体消化快,肚子里还是空落落的,许是今天跟人打架用了“气”的关系,消耗属实是有点大了。
环顾候车厅四周,离他不远有个商店,门口摆着个蜂窝煤炉,炉子上搁着装卤水的双耳铝锅,一些豆干鸡腿在里面起起伏伏,热气腾腾的,食物香气不断往他鼻子里钻进来。
他目光死死盯着锅里的卤鸡腿,暗自咽了咽口水,有点意动,
可瞄了眼价格牌,摸了摸裤兜后,他又忍住了。
十块钱都能买到好几十个馒头,算了。
归根到底,终究是少年人的贫穷打败了少年人的嘴馋。
“各位旅客,由昌西开往上海的列车即将进入。。。”墙壁上的喇叭响起列车进站播报的声音,大厅里原本或躺或坐的旅客纷纷起身,前仆后继的往口子挤,好似慢一秒他们买的座位就能消失似的。
少年坐着等那急性子的人们挤的差不多了,才弯腰提起编织袋,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往站台入口走去。
悠闲的他此时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迎接他的是一个对他来说恍如晴天霹雳般的坏消息。
南水县的火车站坐落在城郊偏僻处,说是火车站,其实就是一排五十来米长的红砖房,连个站前广场都没有,出了大门只有一条6米宽的水泥马路,路对面就是居民的自建房。
小归小,县里却是有很多人在靠它讨生活。
此时是下午五点,站前马路上面挤挤攘攘,几辆中巴车横七竖八占据着不宽的路面,刺耳的喇叭声不停响起,摩托车,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插来去。
每次有列车进站,这种场面都要上演一回,十几年如一日,南水县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拥挤。
楚千仗着自己现在力气大在人群中奋力前进。从火车站到枧塘村还远的很,将近二十来公里,他是打算走着回去的,好歹能省几块钱中巴费用。
好不容易钻出拥挤路段,少年没来得及松口气,一台嘉陵125摩托车一个甩尾,急停到他面前。
司机摘下头上的红色赛车盔,却是隔壁二花的哥哥大牛,楚千知道他这几年向来都是在火车站周边载客挣钱。
“楚千?你怎么才回,是收到消息回来的吗?”
“消息?什么消息啊大牛哥?”
“你居然还不晓得吗?你爷前些天下地摘菜时摔了,昏迷不醒,在县医院住了三天了都,”不等楚千反应过来,大牛又急急扣上头盔,拍着摩托后座说道:“上来,走,我送你去医院。”
一路风驰电掣。
到了县医院门口,少年连感谢话都没说就迈开步子往住院大楼里跑,在前台查过房号,他又一口气从1楼楼梯口冲到了6楼603病房门前。
心急如焚的他根本没察觉到,经过这样一系列的剧烈运动下来,正常人或许早就气喘吁吁,头脑发黑了,自己现在却连大气都不带喘一下的。
冲到603门前,他猛的抬起手,落下的时候却又改为了慢动作轻轻地推开门。
病房里很安静,床上的老人双目紧闭,脸色蜡黄,透明输液管一头连着他布满老年斑的枯黄手背,一头连着点滴架上的玻璃瓶。
老人好像有所感应,眼睛睁开了,他眼珠子微微转动,嘴唇嗫嚅。
楚千凑上去轻轻叫了一声爷爷,又弯腰把头低下。
“千伢子,”老人的声音很虚,如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我没得几天活了,家里床垫子下面有东西,给你。”
老人呼吸稍微急促,说完两句话似乎费尽了他仅有的力气。
此时门外由远而近传来对话声。
“这楚千怎么还不回来?他爷爷都快不行了。”男声自言自语。
“要他回来干啥,天煞孤星的命,克死自己父母,现在老头子也要快了,算命的可是说过老头子最少能活到90的,结果才82就成这样子。”女声回道。
“胡说八道,你小声点,少说两句,那关楚千什么事情。”男声在发脾气。
“哎哎,老楚你说老头子会不会另外藏了钱留给楚千?”
声音越来越近。
女声还在继续:“咱们回去得找找,要真有我可不管多少怎样也得分一半。凭什么啊,这么多年只顾着你哥的崽,我们家的小孩就不是他孙啦?”
楚千走到门边主动拉开门,平静说道:“二叔,二婶,我回来了。”
门外一对中年夫妻愣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