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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收雨霁,塞外比往年更为寒冷,这个冬注定难忘。

朔风卷起狼庭大纛,北漠金帐内青铜火盆映着腾格里神纹。

“大汗,密探回信,世子已经按照约定准备好。

时间是十二月二十三日,漕运粮船卯时三刻经过鹰愁峡,一共十艘粮船,铁器藏在第七艘粮船的夹层里。

附带有一封密信,让大汗亲启。”

阿史那罗接过加急密信,屏蔽左右,察看漆封无损,看完内容后,握紧狼头宝刀:“来人,去请萨满来金帐。”

北漠狼庭信奉草原神“腾格里”,每逢大事都会让萨满祈祷占卜。加上萨满耶赫氏一族世代经营,草原各个部落可汗对萨满说的话深信不疑。

但对于想统一北漠各个部落的阿史那罗来说,萨满就是他第一个敌人,在他好言相外加一点小手段下,萨满一族拥他为“腾格里”之子。

趁着大胤衰败内斗不休和某些人为了北漠的皮货马匹,阿史那罗源源不断获得粮食和武器,最终耗时十年统一北漠。

......

幽州,幽州城。

城内大小府邸歌舞升平,欢声笑语,连值守的防城军都饮酒作乐,醉醺醺倒在城楼里面,偌大的幽州城防御形同虚设。

两百里外,镇北关。

王十三的指甲缝里嵌着冰碴,他跪在结霜的乱葬岗上,十指抠进冻土时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

至于他为什么不拿武器挖掘,因为没有,为了活下去勇翊边军该买的都买了,就差没吃人。

远处幽州城墙的轮廓被月光笼罩一片朦胧,像美人横卧衣裳尽褪,等待有缘人直捣黄龙。

“第七只...“

他从刨开的浅坑里揪出僵硬的田鼠,那畜生门牙还保持着啃树根的姿态。

当他把鼠尸塞进贴身的破袄时,手肘突然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半截断剑从冻土里支棱出来,剑柄缠着褪色的红绸。

良久,王十三抱着鼠尸,一路警惕走向一处乱葬岗,远远就听到压抑的呜咽,看见崔文焕将军跪成片雪堆前面。

老将军的明光铠早已典当,此刻只穿着单薄衣物,头发花白腰背板直头颅却低垂,伤痕遍布的手紧紧攥住腰间佩剑。

火折子的微光舔舐着剑身上的铭文,“玉门不破”四个字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将军!”王十三跑过跪在旁边,雪坟探出半张青紫的脸,是赵二狗,他们都是崔文换的亲兵。赵二狗僵硬的脸上带着解脱微笑,可眼窝已被耗子掏空。

崔老将军往雪坟添上一捧白雪,把赵二狗重新掩埋,喉咙里滚动的声响比北风更嘶哑:“上个月饿死三百,这月过半已经四百七...王监军昨日吊死在粮仓梁上,怀里揣着给陛下的血书。”

崔文焕抓起积雪塞进嘴里,喉结剧烈滚动:“明和年间张巡守睢阳,粮尽时...”,他布满裂口的手猛地掐住王十三肩膀,“你说那些被吃的妇孺,最后刻在将相阁上的名字,到底是忠还是孽?”

狼嚎声就在这时撕裂夜空,崔文换警惕站起来环顾四周,而跪在雪地上的王十三看见乱葬岗远处亮起绿莹莹的光点。

“将军,狼群。”

“跑,不要回头。”

......

呼麦崖的风带着血腥味盘旋而上。

阿史那罗的金刀插在祭坛中央,刀柄缀着的狼牙磕碰作响。

被绑在鹰架上的汉人俘虏已经不再挣扎,他的肠子垂下来,在秃鹫啄食的间隙里微微颤动,像条被啃食过半的绶带。

“腾格里!”

大萨满耶赫那拉枯瘦的手指捅进活羊的胃囊,掏出一把混着血水的草根。羊群不安地骚动,将祭坛外围的火把撞得明明灭灭。

耶赫那拉将草根甩向羊皮鼓面,腐烂的汁液飞溅在阿史那罗的黄金面罩上,同时看向各个部落的可汗:“看呐!汉人的城池会像这羊胃一样溃烂!”

燕王的密使此时掀开兜帽,他捧上的檀木匣子散发着中原沉水香,阿史那罗用匕首挑开盖子,划开油包纸看到幽州边军布防图,满意的点头。

“燕王托我问大汗,一千匹战马何时送到。”密使的北漠话带着古怪的卷舌音,“还有等幽州人开始吃死人那天,能否把崔文焕的首级留给王府当蹴鞠?”

阿史那罗突然大笑,他割开掌心将血抹在布防图的河道标记上,血浆慢慢晕染出狼头形状:“告诉燕王,战马会按时送到。还有本汗要幽州城武库的武器都泡在盐水里生锈,至于崔老儿...”

崖下传来翅膀拍打声,一只海东青俯冲下来掠走祭品的心脏。

阿史那罗对着夜空张开双臂:“本汗会让他活着看到,他拿命护着的中原,是怎么把他的'忠'字旗撕碎了喂狗!”

......

齐州城,州长府衙。

李浩然端坐高堂,后面的明镜高悬重新擦亮,外面围观的百姓很多,却无人击鼓鸣冤。

林秋砚有些坐不住了,骤雨一停他就安排衙役四处吆喝,有冤情可到府衙击鼓,但从早上到现在足足三个时辰了,看热闹不少,却无人申冤。

林秋砚看着满不在意喝茶的李浩然,以及没心没肺专注干饭的林霸天,他再也忍不住:“齐王,要不我...”

李浩然抬手打断,不紧不慢又喝口茶:“莫急,来人给林州长上茶。”

外面百姓议论纷纷,直到有人走出来去击鼓鸣冤,其他人齐齐后退。

“噫,真有傻子啊,这当官什么尿性不清。”

“上次也是框框乱杀,后来还不是蛇鼠一窝。”

“可不,这世道哪还有好官,给我们留口吃的都算好官了,一个个恨不得敲骨吸髓。”

“禁言,找死呢你,这我认识有名的破落户。”

...

张德发把心一横重重敲响鸣冤大鼓,一瘸一拐高举诉状书走进府衙,高声叫唤:“小民状告琅琊郡守赵汝巧取豪夺,草菅人命。”

林秋砚听闻鼓喜形于色看向李浩然,李浩然不急不慢惊堂木狠狠拍在黄梨木案上,朗声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详细禀来。”

“小民琅琊郡,青阳县人士张德发,世代经商,家中颇有家资。

三年前把生意做到琅琊郡,半个月后郡守赵汝过寿,让有名有钱的商贾给他准备贺寿,每人白银一千两,小民也在其中,本着民不与官斗和气生财,小民也给了。

第二天赵府的人找上门来,说我不懂事,外来商贾想在琅琊郡经商要交一万两经商保证费,外加举办商行的五成干股。

小民半数身家都在里面哪能答应,结果接下来就是不断威逼利诱,小民打算不做了,把资产打包出售,价格一降再降,哪怕五折出售都没有商贾接手。

半个月后,小民发妻发钗和小女的玉佩出现在他们手中,小民万般无奈只好签下契约,又交了保证费,接下来偶有风波,也算平稳。

直到两年前回家过年,小民前脚离开琅琊郡后到家,后脚便接到商行被意外焚毁,小民如遭雷劈当场昏死。

第二天,醒来过后叹息没了就没了,因不愿再踏入那伤心之地,便安排一直在家的管家去处理后续事宜。

可谁曾想到,五天后管家只剩一口气被郡里衙役押着回来,说他故意焚毁商行,让郡守遭受巨大损失,且已招供是小民指使,索赔白银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两。

小民不服前去报官,不久便听闻有山贼闯入家中,赶回家后上下二十余口全部惨死,多方寻找后,发现只有五岁小女躲在溺桶里逃过一劫。

小民惶恐万分,心中想到城里哪里会有山贼,抱上小女在朋友帮助下一路逃亡,在铁山镇安定后,便托友人打探消息。

可谁能想到,小民成山贼通缉犯了,一家二十余口是因为和山贼分赃不均被杀,小民逃走当天家就被郡守派人抄了,折合白银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两,分毫不差。”

在张德发禀告时,隐麟卫在一边勾勾画画,张德发一说完就把账本交给李浩然,李浩然快速扫过,这提前收集的罪证其中一条和张德发说的大同小异。

这是他安排张初升暗中做的,收集齐州大小官员罪证静待他来。本来他打算按照名单上的名字直接全都杀了,但转念一想不如与民同乐,民众申冤一个他就砍一个,申冤一批他就埋一批,主打一共听从民意。

只有经历亲手把贪官污吏送上断头台,他们心中的枷锁才能破除,不然后面的计划推行困难重重。

李浩然重重一拍惊堂木,语气威严:“张德发你可曾实话实说,若有半句虚假,本王可饶不了你。”

“齐王明鉴,小民断无半句谎言,小民以性命担保。”

“来人,听令,速去琅琊郡抓拿赵汝,本王一问便知。”

“得令,主公,俺去。”林霸天闻言放下吃的大声道,拉过林秋砚带路急匆匆出发,离开齐州城时还把三百京畿禁军带走,在他神力和好吃好喝外加银子轰炸下,所有都表现的很乖顺。

“真去抓了,我看到调动兵马了。”

“果真。”

“能骗你,你们不吃饭吗?”

“别挤,不看完吃得下吗”

“对啊,谁还吃饭啊,等会位置就没了。”

“真的不吃了你们,那我也不吃了。”

“你傻啊,我们都有媳妇,早上就交代好,今天去府衙看戏,没回去就准备好饭菜送来。”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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