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那些溃烂的面容正在他的眼前不断怒吼、摇晃,让他明白每个逃出农庄的感染者都将成为新的死亡火种,在丰收的麦田与拥挤的市集间播撒死亡……
草叉破空的尖啸撕开了凝滞的夜。
厄尼条件反射地横举长矛,榆木杆与铁叉相撞的震颤顺着虎口窜上肩胛。
老汉的血溅在他脸上,温热的腥臭激得胃部翻涌。
少年借势后撤半步,矛尖颤抖着指向人群:
“回...回去!你们这样只会害死罗斯领的所有人!“
回答他的是另一个手持镰刀的独眼青年癫狂的大笑。
他的鼻子已经几乎完全烂掉,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鼻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那仅剩一颗的混浊眼珠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仿佛面前的厄尼和他早已逃离的同伴才是造成这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
生锈的镰刀划出浑浊的弧光,厄尼慌忙格挡时,某个农妇愤怒投掷而来的陶罐已在他脚边炸开。
酸腐的腌菜汁渗进绑腿,数十双草鞋踏着黏腻的汁液涌来,嘶吼着、咆哮着、尖叫着朝着他冲了过来!
“求求你们!“
厄尼的嘶吼混着咸腥的血味,矛杆在挤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想想黑崖镇的其他孩子们!想想……“
木棍击打后脑的闷响截断了厄尼绝望的呐喊……
溃烂的脚掌踩过他撑地的手腕,指骨碎裂的脆响淹没在癫狂的欢呼里。
有人扯走他的牛皮腰带,有人扒下还算完好的亚麻衬衣,更多的鞋底则带着麦秸和粪便碾过他的脊背。
混沌中,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的厄尼感觉身体突然腾空。
粗粝的麻绳勒进腋下,腐坏的苹果香气混着马粪味钻入鼻腔。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抬了起来,随后被放在了一辆马车上。
原来是逃难的暴民后方的一位好心大婶,误以为他是哪一家掉队的孩子,便将他拉到了自家的马车上。
车辕上挂着的油灯晃过老妇人溃烂的半张脸——脸上的神情充斥着慌张、恐惧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
“睡吧,娃子,不要怕……“
老妇人用溃烂的手指将破毯子盖在了他身上,颤抖的话语中带着难以遏制的欣喜:
“咱们已经逃出来了,不用被领主大人用火给烧死了,咱们要跑,跑得远远的,跑到一个谁都不认识咱的地方去……”
厄尼挣扎着想要起身反驳,但头部传来的剧痛却让他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板车吱呀碾过石砾,突如其来的颠簸终于将绝望少年最后的意识抛进了黑暗。
而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农民们正如溃堤的蚁群,正沿着星罗棋布的田埂涌向沉睡的罗斯领……
……
当厄尼再一次恢复了意识的时候,此时的他已经被逃难的人群——或者说其中一股带到了距离北橡树农庄十多里的地方了。
短暂的呻吟之后,厄尼终于扶着仍旧剧痛的头颅缓缓坐起了身来,抬眼看向四周。
入眼是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匆忙赶路逃难的人群挤挤挨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人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疲惫,脚步踉跄却又不敢停下。
推着破旧板车的男人,车上堆满了破旧的家当,还有神色惶恐的妻儿;背着包袱的妇女,一手牵着年幼的孩子,另一只手还在不断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虽然步伐还算有力,但眼神中也透露出迷茫与不安。
他们相互推搡着,叫嚷着,混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一曲绝望的悲歌……
“孩子,你醒啦。”就在这时,一个和蔼的声音突然在厄尼的耳边响起。
他转过头,看到身旁的老妇人正关切地看着他。
老妇人的面容在岁月和疾病的双重侵蚀下显得格外沧桑,半张脸溃烂得不成样子,可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温柔。
她从破旧的包裹里拿出几个野果和一皮囊水,递到厄尼面前:“吃点吧,孩子,看你瘦的。”
厄尼没有接,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群。老妇人以为他没听见,又往前递了递:
“拿着呀,别客气。”
厄尼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老妇人,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依旧保持了沉默。
老妇人见状,则像是误会了什么一般,轻轻叹了口气,并摸了摸厄尼的头:
“可怜的孩子,是不是家人都……别太伤心了,以后啊,就把我当成你的亲人。咱们逃出去,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新的生活就在眼前呢。”
厄尼听着老妇人的话,心中一阵苦涩。
他深知这些自以为逃出生天的人们早已死路一条,并且还要连累很多无辜者死于非命。
可就在他打算开口反驳的时候,人群后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厄尼下意识地望过去,只见**名浑身都裹挟着死亡气息的全甲骑士正自后方疾驰而来。
这些死亡骑士周身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仿佛是从地狱深渊中爬出来的恶魔。
它们骑着高大的骸骨战马,身着破碎板甲,腐朽的锁子甲上凝结着漆黑的血痂,在黯淡的月光下泛着青苔般的幽光。
头盔遮住了它们面容,只露出一双双燃烧着幽绿磷火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死亡骑士们风驰电掣般地超越了人群,眨眼间就来到了人群前方。
为首的骑士猛地举起手中那把吞吐着暗紫色光晕的长剑,大声喝令:
“所有人,立即掉头返回!”
人群顿时陷入了恐慌,有人试图反抗,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挥舞着手中的木棍,朝着死亡骑士冲了过去,嘴里还叫嚷着:“凭什么听你的!我们要活下去!”
可他还没靠近,就被一名死亡骑士挥动长剑轻松击飞。
长剑划过,一道血花飞溅而出,中年男子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没有了动静。
还有人试图逃走,几个年轻人趁着混乱,转身朝着旁边的小路狂奔。
但克莱所召唤出的精锐死亡骑士们怎会轻易放过他们?
只见两名死亡骑士驱使着骸骨战马追了上去。其中一名骑士手中的长枪如毒蛇般探出,瞬间贯穿了一名年轻人的后背。
年轻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而另一名骑士则轻松写意地挥舞着手中的战锤,将另一名试图逃走的年轻人砸得血肉模糊……
死亡骑士们冷酷而果决的手段很快便有了成效。
在它们的威慑下,人群中的反抗声渐渐消失,只剩下了卑微的啜泣声。
最终,人们只得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死亡骑士的监视下,啜泣着踏上了返回农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