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浅淡，破碎的星光从云层里穿透出来，在奇异的薄雾中飘浮不定。李霄只觉得胸腔里某根神经还在一点点抽搐，方才在那个冰寒荒芜的世界里经历的风雪与挣扎仿佛仍盘旋在脑海深处。
他与苏弹弹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跪倒在地，四肢仍然带着跨越次元后的失重眩晕。脚下是熟悉的木质地板，头顶依旧是房间里那盏微弱的台灯，一切和他们离开时别无二致——他们终于通过“Esc”指令回到了现实。
苏弹弹扶着桌角，脸色苍白，嘴里急促地呼吸着：“我们……真的回来了？”她感觉身体像泡在冷水里，刚从那冰天雪地的北境虚崖瞬移回来，生理上还没能跟上时间的脚步。
“是的，回来……了。”李霄话里还带着颤音，他勉强撑着膝盖站起身，发现肩背和脚踝传来酸痛，皆是方才在异世界翻山越岭时留下的伤。眼睛往地上一扫，脚边那只破旧登山靴还带着雪泥与冰渣，一抖就掉落些白霜，化成水洇湿了地板。
“对不起……弄脏你房间了。”苏弹弹无力地扯着嘴角自嘲。她刚缓过劲来，从背包里翻出一条毛巾擦拭小半腿上还未融尽的冰屑。
李霄摆摆手，示意先别管那些。此刻他最在意的，是怀里紧紧护着的笔记本。一路上他们遭遇不计其数的风暴、魔兽（或是北境虚崖那种诡异生物），多少次都差点绝望——若不是最后时刻在“信号节点”里触发Esc，他们也许再难逃脱。
“机子……没事吧？”苏弹弹看他抱着笔记本，赶紧凑过来，眼神里满是忧虑和期待。
李霄低头观察，机壳表面还残留霜痕，屏幕呈现灰蓝色背景，偶尔闪烁一下：“应该还能动，我方才在节点里强行Esc回来了，也没看见啥报错。估计自带修复功能让它撑住了。”
“可得好好看看。”苏弹弹嘴里这么说，眼眶却不自主微泛泪光。她回想方才在北境世界的种种死里逃生，那股强烈寒风与荒凉环境、还有牛头社可能的后手，让她心里留下深深阴影。能够平安返回现实，仿佛得来不易的恩赐。
她呼出一口浊气，努力挤出笑：“我们没被困那儿，这次可真命大。要是再晚几秒，节点崩塌，我们就……”想到那种后果，她不敢细想。
“对，我也觉得险。”李霄收好笔记本，小心把它放在桌面上，然后把包里的登山装备一件件取出。防寒衣上缀着几片凌霜，轻抖就化成水气。甚至连锁扣都结了薄冰——这些都是离奇冒险的见证。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身体仍在暗暗发抖。
这时，他想起更多现实层面的压力：他们离开现实不知多长时间，现在牛头社是否又有动作？两人是深夜出发前往北境世界，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离开多时，外头谁也不知道他们行踪。
“先看看表？”他摸出手机一看，电量只剩下可怜的5%，手机还显示时间比他预计的只过去了大约三四个小时。可在北境世界，他们感受的绝不止一夜的行军与战斗，这个时差的违和感依旧让他难以习惯。
苏弹弹却伸手揉着太阳穴：“我感觉脑子还晕，仿佛脚底还踩着冰……”她挪动到椅子上坐下，眼眶透着疲倦，一股寒意顺着衣领渗进身体。
李霄赶紧拿出个小型电暖器插上，来替她驱寒：“别太勉强。那边环境让你体温下降不少，先暖暖身子吧。”
苏弹弹微笑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对了，你刚才说机子还能用？要不要先休息下再检测？”她知道他肯定也受伤不轻，还记得他在北境爬雪崖时扭到脚踝，后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很久。
李霄凝视笔记本屏幕的灰蓝背光，沉默数秒才回道：“没事，我先检查一下。万一牛头社在现实里放什么大招，我们也得及时知道。再者……我们去北境究竟拿了没拿到那什么九尾石蕊？说来惭愧，我糊里糊涂到最后节点时还没来得及确认。”
他回想在冰窟里似乎见到一块形似尾刺的蓝宝石物质，被他临急收进背包，但当时险象环生，也不确定是不是目标。转身翻开背包果然发现一小块发着奇异光泽的石质，被棉布包着。那正是北境途中挖出来的岩芯。
“也许就是这个？”他把石块递给苏弹弹看。她拿在手里，能感受到一种特殊能量流动，却说不出原理。“也许吧，看起来有点神异，你回头让笔记本吸收看看？”
李霄正想回答，笔记本屏幕忽然开始闪烁，更换成黑底白字。上面一行大字蹦出：“Detected potential resource… Attempting to Rebuild”。
“好像自动识别了？”李霄惊讶。赶紧将那石块贴到笔记本机壳上，屏幕骤然亮度增强，显示出一条进度条开始攀升。“这是在吸收能量修复自己？”
两人眼神都一亮，看见进度条从1%到2%缓缓爬升，不断注入北境石蕊里的力量。苏弹弹松了口气：“太好了，看来真是那九尾石蕊。老爷爷没骗我们啊。”
李霄用手轻抚冰凉的石面：“可能……真的对BUG端口有效。希望能完全修好，不再出乱子。”
进度条大约爬到13%时，屏幕忽然闪过一道乱流电弧，让李霄吓得手一缩，生怕再次失控。可这回机器并没发生大的颠簸，只稍微抖动几下，进度便又恢复。
“呼……看来得让它慢慢吸收。”他不想再打扰机器运行，把石块稳稳压在机盖上，找了块布垫着，确保贴合牢固。苏弹弹在一旁见到此景，嘴角扬起微笑：“你真小心翼翼，就像怕吓坏个虚弱病人。”
“是啊，这家伙要是再发疯，我心脏可受不了。”李霄苦笑回应。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似乎都松了几分，却又多少存着对牛头社袭来的担忧。那边维度冒险成功归来，可现实世界若还有伏兵埋伏怎么办？
“先休息吧，”苏弹弹提议，“你脚伤没好，我也冻得够呛。睡一会儿，明天再看进度，也看看有没啥牛头社信息。”
李霄点头，没有异议。两人都需要恢复体力。若明天机器修好，或许就能更从容面对牛头社的阴影。
夜渐深，房间一片寂静，只有电暖器和笔记本风扇的微弱嗡鸣。李霄隐约浅眠，脑海翻滚着回想：北境世界凛冽的山风与寒雪、快捷键一次次在绝境里帮忙，还有那庞大怪兽的嘶吼。以及最后跨越节点的惊险画面，都在梦中交织。他还梦见“时间回溯”那次事件，城市暂停、雨滴凝固的场景，却又掺进了冰崖的幻象，惊得他几度惊醒。苏弹弹也睡得并不安稳，间或发出低声呓语。
半夜时，李霄撑起身子看了眼笔记本。屏幕上进度已达39%，依旧在慢慢爬升，没有再出故障，也没产生新问题。这样的场景让他内心稍微踏实，重新合眼进入浅眠。
翌日清晨，阳光罕见地透进房间，撩开一层雾霭。苏弹弹揉着眼醒来，看见李霄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似乎在全神贯注看笔记本，她惊讶地走过去：“你起得很早？怎么——”
她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笔记本屏幕上进度已冲到82%，颜色由灰变蓝，左下角出现一行醒目的文字：“Preparing to Overwrite”
“这是要什么‘重做’？”苏弹弹语带忐忑。她记得之前有“Delete或Re-create”的选项，李霄不小心选了删除才搞出场景缺失的灾难，现在显然要进入“re-create”阶段？
“我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李霄紧紧盯着屏幕，不敢轻举妄动。“看起来是自动进行场景数据的重构，但不会又影响现实吧？昨晚的‘删除’可把半条街都毁了。”
苏弹弹伸手轻拍他肩膀，以示安慰：“也许不是针对现实的。可能是修复内部数据，别太紧张。”
李霄思索片刻，终究保持观望态度，没有插手干预。他扯了扯那块石蕊，发现它表面已黯淡许多。看来绝大部分能量被笔记本吸收。
两人对着屏幕等待大半小时，进度终于来到100%，随后出现一段简短提示：
“BUG Port Re-create Complete / Core Scenes Restored / Keyboard Access: Partially Online”
李霄心脏猛跳，“部分在线？就是能用一些快捷键了？”他本想按个“Esc”看看，苏弹弹却拉住他胳膊：“别乱试啊，上回误删可吓死人。”
他苦笑：“嗯，我先打开管理器看看。”
在她注视下，他轻轻敲击“Ctrl Alt Del”，打算进到“多元管理器”界面。屏幕果然闪了一下，跳出熟悉却又略有变化的像素选单，列出进程与可操作项，最上方是一行小字：“System Reborn。”
“你看，这里多了个'DEL Remake'选项……”李霄指着屏幕深处一个灰色按钮，“估计就是昨晚闹出大动静的。”
苏弹弹小心倒抽一口凉气：“千万别按。”
他郑重点头，随即把管理器退出，只想验证其他快捷键，如Alt F4、Ctrl V等是否能行。可现在不宜在现实中乱试，怕再造成伤害，只能留到真遇险再用。
“至少笔记本恢复了大半，有快捷键可用。”李霄合上机壳，神色复杂。回想昨夜的逃离场景，若当时真能使用Alt F4或别的能力，也许不必动用危险的“删除”功能。好在现在改进了。
苏弹弹看他怅然表情，说了句：“虽然过程吓人，但咱们毕竟……又活着回来，还让笔记本修复。接下来怎么打算？牛头社肯定不会放松搜捕，咱们该换个城市吗？”
李霄抿唇：“暂时我们躲着也只能拖延。我想……继续研究‘北境石蕊’可否加深机子核心升级，再次提升快捷键威力。若真能对牛头社形成反制，也许不用继续逃跑。”
“你想正面对抗？”苏弹弹脸上浮现一丝惊讶与担忧，“那可要先试试手上招数够不够。万一再失控，就害人害己啊。”
李霄沉默几秒，回想起自己曾无意Ctrl Z倒流时间、Del删除场景，每一次都凶险万分，也造成外界混乱。但同时也证明快捷键确实拥有翻转局面的巨大潜能。
“我明白……我会更谨慎。可我们不能永远躲。牛头社势力遍布各地，再逃也无尽头。”
苏弹弹看着他，明白他的决心已定，也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就先继续熟悉这升级后的机子，一边找机会。若能一举挫败牛头社，对你也算彻底摆脱危机。”
他们对视片刻，似乎彼此都在做出某种共识：别再盲目回避，拿着修好的BUG端口魔法，用合适方式决战牛头社。当然，这需要更多准备与时机。
李霄用手指在背包里捏了捏那块黯淡石蕊，有点心疼。为了修机而消耗绝大部分能量，不知道日后还用不用得上。又想起白山爷爷那叨叨的嘱咐：若笔记本升级成功，就能更稳地施展热键功能，不再出大规模失控。
“至少……短期能保我们自保。”他这样对自己说，又对苏弹弹微笑表示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