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溶金,舟影如墨,青山叠影,渔歌晚唱。
江边竹筏上鸬鹚振翅,惊起水面碎银般的星子,往常最喜欢看的画面,今日却没有引起小姑娘的注意,直勾勾的看着前面,与身边的丫鬟焦急等待。
“爹,还有多久。”
小姑娘望眼欲穿,始终没有看到岛,忍不住回头埋怨,嘟着小嘴,粉嫩的小脸,十分的可爱。
薛岩坐在船舱之中。
也不担心甲板上风大,女儿会受冻,自己这女儿从小被自己惯坏了,走南闯北倒也是随她,从来不愿意拘束,何必呢,让女儿开心一辈子岂不美哉。
“跑不了,急什么。”
薛岩笑道。
眼里却有一丝不安。
没想到那王将军果真回来了,不声不响的,一个泡也没冒。
王家军的战利品以前是祁家处理的,后来给了薛家,再后来王家军解散。
所以再次找上薛家也是情理之中,于聪明人而言,并不难猜。
那人偏又是个聪明人。
可自己要不要帮人送口信呢。
薛岩隐隐有些头疼。
这是个麻烦,也不知道是不是陷阱,自己可不想掺和。
小姑娘过于兴奋,还不知愁。
听多了王将军的故事,又从林姐姐那得知,说是一个白面年轻的将军,并不是说书人嘴里的三头六臂,反而像个书生似的。
而且啊,脾气极温和。
仿佛从来不会生气似的,给人很温暖。
世间竟会有这样的奇男子。
小姑娘不信。
“当然着急,我一定要见见,我薛宝琴什么人没见过,就不信有林姐姐说的那样的男子。”薛宝琴小姑娘拍着自己的小胸脯。
学到活灵活现,不但不粗俗,反倒更添俏皮。
薛岩也是自信之人,闻听爱女天真直言,随即把烦心事放一边,忍不住笑道:“难道我对你不好?”
“爹不同。”
小姑娘小跑进船舱,拉起薛岩的手,笑嘻嘻道,“爹是世间最好的奇男子,王将军是世间第二好的奇男子,所以女儿非见不可。”
“那你哥呢?”
薛岩故意问道。
忘记了哥哥,小姑娘眉头一簇,露出为难,苦恼道:“那王将军再退一名,是第三吧。”
说完。
小手捂住父亲的嘴,跳着脚道:“哎呀,你不好再说了,已经是第三啦。”
薛岩哈哈大笑。
女儿高兴,自己就高兴。
经商天下,各国的人都见过,薛岩只懂一个道理,所谓的规矩,都是人定的,只要不妨碍别人,自己过得舒心即可。
所以薛岩是极支持新学的,只可惜,蔡文先生不一心学问,非要掺和朝堂上的事,实在是不应该啊。
不过蔡先生选择也是对的。
毕竟皇帝年轻,太上皇赢了又如何,这么大年纪,总不是多活几年,难道还能一直活下去,薛岩可不信术士们所谓的长生术。
可惜了大哥。
去世的早,大嫂没有主见,只想着依附别人,倒也不阻她,长房的生意一落千丈,靠着老人们维持,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只是。
薛岩皱起眉头。
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多少影响了自己的生意。
“到了。”
“小姐。”
甲板上,丫鬟突然叫起来。
舱内的薛宝琴闻言,连忙跑了出去,薛岩不放心,担心女儿落水,于是跟了出来。
果然。
过了一道弯,露出了好大一片陆地。
这时候,掌柜杜松来到东家身边。
薛岩感叹道:“扬中岛的变化很大。”
“是极,岛上的人能吃苦,手里也有钱,不出十年,此地又是一片富饶之地。”杜松笑道,几百户的富庶人家,每年生意虽然不大,但是稳定长久。
要不然自己经常来岛上维系感情。
薛岩认真看了看,原来南岸的码头已经半荒废,反而是北岸这片地生机勃勃,几个月的时间,搭建了上百间木屋,不再是原来的窝棚。
各处空地上也堆积了许多泥砖,用来搭建房子的材料,才几百壮劳力,又要开荒,的确能吃苦。
薛岩认可。
与岛外陆地上的庄子不同,岛上还插着旗帜。
半封闭的环境,江面上的船只往来经过,偶尔还有登陆上岛的商队,主要是自家的商号,自家掌柜的眼光也的确不错。
更佩服的是那王将军。
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
可以开荒的土地还有很多,但是欠缺机会,犹如这扬中岛,如不是王将军,恐怕不知还要荒废多少年,几百年也不是不可能。
一艘商船登岸。
简易码头上有士兵把守。
闻讯赶来的人,领着他们下船,得知前来的还有薛家二老爷和千金,来人这才慎重起来,不敢怠慢。
“哈......哈......哈。”
“咚咚咚。”
岛中呐喊震天。
薛岩忍不住看去,那人笑着解释。
原来是练兵。
......
刘通手里的两百余兵操练的是鸳鸯阵,士气也提升了一些起来,但是不方便与河西小营合兵,两者学的不一样,因此互相配合更好。
加上自己手里的四五百京营士兵。
合计近七百人。
王信知道刘通的能力不错,跟着自己学了那么久,鸳鸯阵的水平,自己不用怀疑,不过还需要自己检阅一遍,毕竟不是谁都有自己这样清晰的认知。
有了粮食,有了军饷。
加上种种因素。
两支军队各演武了一遍,互相惊叹与自己好像。
在岛上补充了兵力和粮草,留下伤兵休养。
千料漕船可以运载七百余石粮食,自己从提督那里要了五百四十石粮食,足够全营三个月之用,放在平日里,五六百石的粮食虽然不贵,可谁会为公家出钱呢,都是从公家拿钱。
这么多粮食,只有储蓄在扬中岛才放心。
诸事完善。
“明日拔营。”
意外又不意外,将军以前作战就神速,汤平急忙提醒道:“林老爷通过贺宽派人来说过,如果将军回来,请将军在岛上停留三日,他有要事告知将军。”
“不等。”
王信摇了摇头。
林如海要说什么,自己大概能猜到,也不想去理会。
终于有一头赢了。
无论哪一头赢了,下面才好做事,最怕上头两边交缠,最苦的才是下头,趁着太上皇当下占了上风,皇上来不及出幺蛾子的机会,赶紧杀倭寇才是正经。
等大军抵达东南,那时候才容易出问题。
因为输的一方不会放弃。
而且倭寇抢了那么多财富,伤了那么多人,自己不可能轻易让他们退走,回家乡养老富贵一生,趁着他们最狂妄的时刻,才好要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