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山叔，这话也见外了，就是下来人问，我不拥护你拥护谁？”
觉着刘明山话里有话，秦达搓了把脸醒了醒神儿，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如果昨夜里打到的猎物也归向阳屯护农队，刘明山不给个说法，还真是不成。
“小秦，不是这话，你不是要在屯子里买个院子吗？我想了，你要是算武装部的人，这话就不好……”
一听涉及到的是自己的归属，秦达眉头一挑笑道：
“明山叔，那意思我就是向阳屯土生土长的人呗！这有啥的，叔你咋说我就咋认呗？”
“就是这话，我不怕你三叔不乐意吗？”
秦达昨夜里下的东西再多，给刘明山换个熊胆，他也不敢昧下。
不说双林矿的秦茂业、宋成兄弟，一个武装部的训练部长王五七，他也招呼不起。
王五七真要是给向阳屯子使坏，往浅了点说，向阳屯子的枪跟子弹，那就没法用了。
向阳屯不是山外种地的村屯，不仅要秋收护农，一年四季就没有山牲口不伤人的时候。
现在林区周围的村屯猎户，打猎、打围也少有用步枪的。
土炮猎枪，也就照量狍子稳妥。
别说野猪跟熊瞎子了，就说昨夜里秦达下的犴跟赤鹿，对猎手而言都有相当的危险。
犴、也叫犴达罕，就是老林子里的驼鹿，体型格外大，最大个的能长到一两千斤往上。
赤鹿、也叫黄臀赤鹿，就是老林子里的马鹿，马鹿、马鹿，体型就是字面意思，那玩意儿虽说没有马大，但跟驴大小差不多，大的也得四五百斤上下。
就冲犴跟马鹿的个头，人给这俩玩意儿撞一下，那指定好不了。
与狍子、野猪不同，驼鹿跟马鹿都生活在高山区，轻易不会下山。
昨晚刘明山看到河沟里的犴跟赤鹿，就判断出山上来了老虎妈子，那也是有依据的。
昨夜里秦达下的货，应该就是两头独行的公驼鹿、一个驼鹿群，还有两三个马鹿群，外加几只狍子、野猪。
驼鹿、马鹿整群下到大田里，原因只能是被老虎赶下山的。
就驼鹿那大体格子，熊瞎子轻易也不会去照量。
老林子里唯有老虎妈子以驼鹿、马鹿为食，其他山牲口猎鹿，大多都是捎带脚。
同样的道理，猎手进山，多数时候照量的也只是狍子、野猪。
猎鹿的不是没有，但多数又以下药为主，这也能从侧面证明猎鹿的难度跟危险性。
屯子里的步枪不让动，那好些糟蹋庄稼、伤人的山牲口就不好照量了，太危险！
别说昧下秦达的猎物了，就是冒充他的战绩，刘明山也必须考虑到他三叔王五七这一节。
照章办事，在向阳屯，那可是真能难死人。
“我三叔那边没问题，明山叔，就怕村里人嘴碎……”
秦达来向阳屯，躲事儿为主、打猎赚钱为辅。
虽说他待在双林矿家属区，跟待在向阳屯的结果差不多，但里面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秦达在躲家里的老秦头。
老秦头这人虽说还称不上公而忘私，但他对家里人，甚至于秦宋王老哥仨的家里人，多少都有些压榨苛待的意思。
原因也无外乎那份个人无法承受的人命债账簿。
上辈子，秦达吃了老秦头的亏，也知道老秦头的死命认干，解决不了账簿上的问题。
从双林矿躲出来，面上是为了躲林奇峰家里的势力，但本质上，秦达却是为了离老秦头稍微远点。
还有一点就是：林奇峰所在的林家势力未明，不进行正面冲突，也有利于后期的破局。
因此，他巴不得刘明山报给上面的是向阳屯的秦某，而不是双林矿的秦达。
“这事儿不难，只要小秦你点了头，那你就是向阳屯的小秦炮，谁敢瞎咧咧，我特么真让他去地头上啃大粪！”
想起屯子里那几张臭嘴还不赶好老娘们的刘二瞎子、刘老蔫吧、马大眼珠子等人，刘明山也是脸一拉拉。
他这一拉拉脸，秦达在向阳屯子安家落户的事儿也就妥了。
以后，向阳屯只有小秦炮，就没有秦达这个双林子弟。
秦达估计，闹不好刘明山上报的时候，就能给他改了名姓，这也属于常规操作。
居民身份证，那是八四年以后的事儿了，换到林区还得再晚。
现在山外已经开始计划生育了，但在林区，没那回事儿。
向阳屯子的一多半人如果出了屯子，屯部不给开个证明，那他们都是黑户，一点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炕上躺着的宋怀军、王常胜，还有个工作证能证明身份。
县里的人也有个户口本，林区的许多人家，虽说也有户口本，但弄不好家里老人就是不在册的。
新生的孩子也是一样，派出所的跑不到，屯子里再没个正经管事儿的，孩子上学之前没身份也是惯例。
派出所的不下来，也就没有查户口一说，真要是查到了没登记的黑户，也不过是顺手一笔的事儿。
两人说着话，就吵醒了西屋炕上的宋怀军、王常胜。
这哥俩下了炕来到正屋，刘明山也才露出说要喝一场的目的。
等宋怀军、王常胜坐下，刘明山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沓多大团结。
“小秦，这边林场拉走的几头鹿，给撂下一千五百块钱，过会儿那边林场也得拉走几头……”
宋怀军、王常胜来向阳屯子的时候就报了号。
刘明山也知道他俩一个是双林矿书记宋成的大儿子，一个是武装部训练部长王五七的二儿子。
秦达不让刘明山往家送肉，这货就当着他两个姐夫的面给送钱。
老林子的山货、山牲口，除了人参、貂皮值钱，再往下论可不是熊胆值钱，而是鹿茸。
现在虽说也有地方人工养鹿了，但比照一下几年前、十几年前的形势。
除了存栏量不多的国营鹿场，东三省圈养鹿的数量，往多了说也就两三万头，甚至于更少。
圈养的鹿，割茸差不多是五月到七月间，但到了山上，这个时间段就得往后再推一个多月。
刘明山说的被林场拉走的那几头鹿，就是带着鹿茸走的。
虽说昨夜里的鹿多数被秦达给爆了头，但绝大部分鹿茸都在。
因为是爆头的缘故，鹿肉也没有捂血，品质上算是很不错。
林场的人，对于山里出的好东西，也愿意出高价。
因此秦达昨夜的收获，仅是鹿肉一项，刘明山预估也得六七千块朝上。
具体能入账多少，还得卖完之后再算细账。
这一千五百块钱拿出来，既不伤秦达的小金库，也能让刘明山在秦茂业、宋成那露个脸。
话怎么传，那就是宋怀军、王常胜两个人的事儿了，所以刘明山要跟他们喝一场。
至于秦达是否愿意，那就是细枝末节了，他个半大小孩，再大还能大过秦大把头？
“哎呀伍子，你这一晚上可不少挣啊！”
刘明山拿出一沓半大团结，王常胜眼前一亮，伸手就要拿桌上的钱。
“特么显着你了，缩回去，伍子，这钱……”
跟秦达，宋怀军这个做三姐夫的还真不敢太嘚瑟，容易挨揍不说，秦达这个小五子下手也格外阴损。
但面对连桥王小二，他可就不用客气了，毕竟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
宋二把问题推给了秦达，他还能说什么，只能没好气的道：
“拿都拿出来了，还特么能咋，带回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