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贵原本也没有预期打算,就凭着李守贞的十万跟着自己绕着北中国到处跑的疲兵,真的能将刘知远的八九万人给顶回去。
只不过等石崇贵接到消息那会,双方已经开打了,更何况自己也是刚刚才将契丹人给拿下。
此刻漠北的赵元朗正独自面对北境草原上林立的各种群龙无首的部落,还不知道形势怎么样了。
到处都是事,就这还没顾上南方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割据势力,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现在又猛然见到什么玩意儿连滚带爬的进了自己的宣徽殿,听声音竟是魏盛,又看他摔得鼻青脸肿。
石崇贵几乎破防的从御座上弹起来冲到了趴在地上抽泣的魏盛身旁,一把将他提溜起来,怒目瞪视着他道:
“张从恩是朕的岳父,他怎么会阵前投敌?他是个大蠢货?!站起来!那李守贞呢?他是还在阵前对敌,还是已经往南边退了?”
魏盛自从当初离开汴京亲征之时起,就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暴怒过,即使是在抵抗契丹的战场上。
在漠北时虽被萧挞海行刺,但那顶多只不过是不能用威名震慑住敌人残余势力的失落和劫后余生的愤恨。
而此刻这样一脸狰狞的逼问,竟将魏盛吓的呆了!
他就算是被吓懵了,但还是不敢耽搁,不用脑子,只是凭着肌肉记忆唰的一下赶紧站了起来。
石崇贵极度关注刘知远,简直到了惊恐的地步,本想先下手将刘知远除掉,但一魂穿过来就是在要去打契丹的马上了。
全程都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打,之后接触到的刘知远都是她阳奉阴违,保存自己的实力。
让他出兵南下他也不出,让他北上截击他也出工不出力,百般的恶心石崇贵!
他们是天然的敌人,即使是刘知远并非魂穿而来的人,他也早就预感到了自己微妙的地盘和势力对汴京造成的威胁。
石崇贵就怕历史始终是无法改变的,石崇贵在历史上是亡国之君,自己魂穿而来,最恐惧的就是废了半天劲,依然要亡国身死。
自己灭了契丹,别到时候一个不慎,又死在了刘知远手里,成了给他人添嫁衣!
尤其是此刻,自己岳父的脑袋是被门板给夹了吗?真是愚不可及的蠢,但要真的只是蠢,自己倒还不至于破防。
关键是这天命运数这方面的事,它不是靠人力有多么能打就能改变的,历史上有太多的意外,有太多的巧合!
英雄一世,却一战身死的比比皆是,张从恩做出这样的事,谁知道会不会成了多米诺骨牌,自己一下一下的崩解,也许这就是个开始!
看多了存亡绝续,又是在这样一个乱世,石崇贵不能不感到脊背发凉,正呆呆的保持着一脸怒容盯着魏盛出神。
“官家!李守贞抵抗的中规中矩,几乎挑不出毛病,但臣在百战图存之余,看他很是有闲情逸致!
臣在张从恩阵前投敌的大变之下,率领不愿从敌的五千骑兵,节节抵抗,艰难冲出战阵,百战余生,才勉强再.....再见陛下!”
说到激动处,魏盛又开始抽泣起来,带着哭腔道:
“可那李守贞.....!竟好整以暇的在旁观战,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嘴脸!思之令人齿寒.....!”
魏盛身上这刀伤箭伤毕竟是真伤,外加在宫城甬道上摔的鼻青脸肿,本就疲累虚弱,现在又是声情并茂言辞激动的一通表演。
不禁汗透重衣,胸前后背大冒的虚汗,浸透了衣衫,看上去真是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力!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映衬着一脸疲态伤心,石崇贵都忍不住想宽慰他几句再问话。
正想开口,宣徽殿外突然传来宦官那种独有的嗓音,大喊着道:“官家!官家!皇后殿下投缳自尽啦!”
石崇贵一惊转而又是大怒,他抢出殿去,一把钳住了那宦官的手腕,直如嵌进铁箍之中!
皇帝喝问道:“这宫里是漏风的筛子?!朕也是刚刚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告诉皇后的?”
那宦官道:“禀陛下,回京的禁军骑兵里不缺有能接触到皇后身前近侍的勋臣子弟,不知是谁透出的消息!
皇后殿下被发现时,已经投缳,解救下来后,太医正在安置,奴才不敢耽搁,飞报官家!”
石崇贵本来还有一堆话要问魏盛,但皇后生死不知,毕竟是国母的身份,宦官既然已经当众报告给他了,就必须要赶去看看。
“魏盛,你跟着朕,在路上说!”
石崇贵吩咐宦官给魏盛准备了一匹马,自己上了天子的乘辇车驾。
在宫城里行动,皇帝要臣子跟随,顶多只能站在陛下车驾的旁边,但石崇贵见他凄凄惨惨的样子,就让他骑马跟着。
一路之上,魏盛讲了自己精心准备好了的说辞,捡重要的都跟石崇贵说了,倒也不敢过分夸耀自己。
提到他是什么角色时,石崇贵只要不问,他就不说,要是提了一嘴,他再将自己的重要性大大加强。
毕竟魏盛是此刻的第一信息源头,而且他也自信,李守贞确实也没那么干净,此人心思很重。
就算以后皇帝问他当时发生的事,他也不敢推翻魏盛说的情节,因为他真的就只是在一旁看热闹而已!
不一刻前呼后拥的一群人簇拥着皇帝的乘辇到了皇后居住的瑶光殿,石崇贵抢着奔下乘辇,闯了进去。
暗沉的瑶光殿中数不清的蜡脂白烛灯火摇曳,影影绰绰间,看不清数量的宫女,在殿中东侧的寝殿里跪了一片。
石崇贵快步走到床前,只见一袭白衣素服的少女静卧在榻上,双目微闭,瞧上去也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只是白皙的脖子上一道明显的勒痕瘀伤触目惊心,看来真是上吊了,只是救的及时。
皇后张氏已经清醒,只是闭着眼睛心乱如麻,独自伤感。
她早就听见了皇帝的动静,此刻缓缓睁开双眼,皇帝年轻冷峻又有些孤傲的神情和自己印象中并没什么变化。
她和石崇贵是典型的政治联姻,也是石敬瑭利用家族子弟笼络节度使的惯用手法,当时谁都没想到石崇贵会成皇帝。
再加上即位这一年多来,大战不断,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石崇贵了,此刻不禁轻唤了一声:“官家....!”
两行清泪,缓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