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呼啸着宛若游龙般的从隧道穿过,薛文兵靠在挨着车窗的座位上,眼神越过一片崇山峻岭和郁郁葱葱的树木。
知青下乡这一年来结束的像一场梦,在送行会上,乡里父老给这帮年轻人鼓掌打劲,小孩子们因为舍不得这帮大哥哥姐姐而哭泣流泪。最后在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中,薛文兵等人带着这份体验生活的宝贵财富和初心,重新回到来时的方向。
薛文兵等人拿着大包行李走出火车站,发现外面早围满了等候多时的各位父母和亲戚朋友了。他穿过一对对久别重逢的家庭,在找寻父母无果后自己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他家住在镇中心厂房附近,父亲在镇里诊所当医生,母亲在家门口开了一个裁缝铺。薛学兵路过厂房,正和从里面出来收工回家吃饭的牛耿打个碰面。
“都怪你那个爹啊!我让他把你寄信说回来的时间告诉我。他就说不用管不用管,让我儿子一个人走回来了,天天给人瞧病,我看他自己都有病。”母亲一边埋怨着一边拍擞薛文兵身上的灰尘。
“没事啊妈,您别和我爸置气,肯定是事出有因,再说了我都这么大了,别把我当小孩子惯着了。”薛文兵轻拍母亲后背,懂事地说。
母亲看着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大儿子,感觉薛文兵不是皮肤黑了就是身体瘦了,还自己可怜巴巴的提着包走回的家,这简直让她心头滴血,这让她把对儿子的心疼转化为对丈夫三心二意的谴责,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就要带薛文兵下馆子。
当夜幕袭来,月亮公将镇上的光明暂且收入囊中,同时按耐住每个正跃跃欲试的浮躁心情,冷静下来享受短暂的落脚歇息。
马樱红还是平常化的冷着脸给牛耿递碗饭,正要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发现家里没有盛水喝的木桶已经空了。她看着狼吞虎咽的牛耿,一脸嫌弃的拿起灶台上的书,提着木桶朝门口走去。
“嗯…你放那吧,等会吃完饭我去打。”牛耿咀嚼着食物对马樱红的背影呜咽道。
薛文兵在镇中心的馆子吃了他小时候最爱吃的西红柿炒鸡蛋,母亲为了庆祝他从乡下锻炼回来,特意又点了一道笨鸡。薛文兵喝着小酒吃着笨鸡,和母亲把这一年他经历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大概唠叨了一遍,母亲看着言论谈吐终于走向成熟的儿子,心里肯定了送他下乡锻炼是个正确的选择。
镇里的水井在镇中心往东走四五十米,穿过一条潺潺溪流,就能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据说是十多年前为了落实防风固沙种植的,如今参天大树已经成为了镇上人们夏天避暑的最佳去处。
话说马樱红在水井打好水,回来路过那条潺潺溪流时,她原地驻足闭上双眼,聆听风吹草动和鱼游蛙衍,她甚至开始羡慕这些低维度的生命个体,人真是世界上最累的高级动物,因为他们摆脱不了从小到大被“管”的命。对马樱红来说,她从小的爱好和如今的爱情都是如此。
“我才22岁,和一个不爱的人潦草结束此生,那我活着究竟是为谁而活。”每每在牛耿家想到这些,她的泪水就会从娘家带来的刺绣枕头上滑落,这个枕头是在那个严峻时期父母偷摸藏起来的,专门留着给马樱红当嫁妆用的。
马樱红蹲在溪流内侧的岸堤上,用双手指尖触碰溪流。她已经好多天没梳妆打扮了。在月色的倒映下,马樱红审视着没精打采的自己,感觉自己跟浑身带着戾气的怨妇没区别。
她轻轻摘掉头上的发髻,一头长发便和飘落的毛絮一般舒散开来。她用水将手彻底打湿,抬起脸颊双手托起长发耐心的层层梳顺,像是一只洁白的天鹅。
正说着薛文兵沿着岸边一路哼着小调,那是他在知青下乡锻炼时在一个大伯家学会的。酒足饭饱后,他陪送母亲到家,说自己想到老地方溜达溜达。那片风吹草动鱼游蛙鸣的潺潺小溪,还有那片承载他幼年仲夏夜乘凉的树林。薛文兵仍然记着小时候父亲在一棵树上绑了秋千,他坐在上面一前一后在空中悠哉的场景,直到如今仍记忆犹新。
他哼着小调拍着肚子正走着,被前面一阵拍水哗啦呼啦的声响所吸引,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马樱红在月色下的纤细身影便映入眼帘。薛文兵目不转睛的看着马樱红纤细的腰盘,抬起的脸颊,一次次用指尖触碰水面打湿抚顺那一头乌黑的秀发。
薛文兵怔住了,他用手抚摸自己滚烫的额头,四下张望身处的环境,以为自己在这一瞬间穿越回到了古代。
因为见到马樱红,让他直接联想到了先秦时期《关雎》里那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重复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