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盛老太太说话了。
“国公爷,特意让华儿传话,要我们与你同日出发,不知有何深意?水路和陆路应该没法同行?”
赵宗熠回答道,“老夫人,正值多事之秋,水路恐怕也不太平……”
他向身后的府兵打了个手势,那名府兵立刻骑马过来,递过来一个木匣,这本来是送给杨怀玉的见面礼,现在还是先给明兰防身吧。
“还请六妹妹下车一叙。”
话音刚落,不仅明兰好奇地下了马车,旁边的余嫣然也下来了,她陪着闺蜜来到赵宗熠的马下,问道:“国公爷,何事要寻盛家妹妹?”
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赵宗熠穿着盔甲的模样,这幅压迫感十足的黑色盔甲让这位俊朗无双的少年更添一份英武豪迈,二女的心中也不禁泛起涟漪。
赵宗熠下马,将木匣打开,笑道:“这件火器送给六妹妹防身。”
明兰和余嫣然看过来,木匣里面的东西就是那支燧发手铳,以及十颗铅弹、火药壶,垫片等物。
赵宗熠向小桃招手,“小桃,过来帮我拿着木匣。”
“哦,来了!”
小桃跑过来,接过赵宗熠手里的木匣。
鞠草也回来了,站在余嫣然的身后,也很新奇匣中之物。
赵宗熠拿出燧发手铳,讲解操作流程,“六妹妹记好了,燧发手铳要这样用……”
“第一步,是竖立手铳,依次往枪管里面装填火药、铅弹、垫片,然后用通条杵实。第二步,平举手铳,将击锤往后掰,在这个小盖子里面也倒入少量火药。最后,枪口对准敌人,扣动扳机。”
“六妹妹切记两点。第一,上述操作做完后,毕竟马上击发手铳。第二,除了敌人,枪口永远不要对着周围的人,自然朝下就好。”
说着,将燧发手铳递到了明兰的手里。
“这件火器的声音很大,附近都是行人和马匹,我不便演示,但我相信六妹妹聪慧过人,刚刚已经听懂了吧?就算忘了也无妨,匣里还有一张写着操作细则的说明纸。”
明兰点点头,以为景国公送给了自己一个小玩具,就像如兰那儿的水晶球一样,不过景国公刚刚又说此物可以防身?
“国公爷,这支手铳可以伤人?”
赵宗熠笑着纠正道:“不是伤人,是可以杀人。”
“啊?”
余嫣然惊呼,“国公爷,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明兰的手里,快些拿回去吧。”
她连忙按下明兰的枪口,让闺蜜不要拿枪对着赵宗熠。
明兰却是兴致勃勃,打量着手里的燧发手铳,她平日里将自己压抑得太狠,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些刺激,难免跃跃欲试。
赵宗熠来到余嫣然的身边,笑着安抚道:“嫣然别怕,没有压入火药和铅弹,燧发手铳是没法杀人的。”
鞠草小声嘀咕,“国公爷是不是送错人了?姑娘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呀。”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几个人都能听到。
明兰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将手铳放回木匣,“国公爷,此物还是送给嫣然吧,我……我就不要了,无功不受禄。”
赵宗熠摆手道:“嫣然有更好的手铳,只是我现在没有时间教她使用,等过些时日,嫣然去一趟景国公府,让华兰或者幼娘教她学会另一种手铳。”
余嫣然作为景国公府的主母,有更加便捷安全的手枪防身,不需要操作繁琐的燧发手铳。
可她本人不甚在意,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整天都待在家里,用不着这么危险的火器。”
而且国公爷不是派人送了十几根“串天猴”吗?若是在家遇到麻烦,就用那个爆竹求援,多方便啊。
“明兰,你就收下吧,这也是国公爷的一片心意。”
在好闺蜜的劝说下,明兰躬身行礼,收下了这份礼物,随后默默回到了马车上,将谈话的空间让给了余嫣然和赵宗熠。
赵宗熠与余嫣然来到她的马车旁,“嫣然,你这几个月尽量减少外出,待在家里才稳妥,如果实在无聊,可以派人去景国公府送信,让华兰或者幼娘陪你出门。”
他千叮咛万嘱咐,“记住,没有她们的陪同,不要出门,好吗?”
余嫣然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赵宗熠的关切,含羞垂首,目视脚下,“嗯。”
出发的时辰到了,赵宗熠也不便让杨怀玉久等,他将余嫣然扶上了马车,目光灼灼而言,“嫣然,等我回来娶你。
余嫣然抬头,俏脸笑靥如花。
“好。”
赵宗熠开心的笑了,与余嫣然惜别,转身上马,回到了军伍之中。
“出发!”
余嫣然撩起车窗边的帘幕,注视着景国公府的府兵和马军司的骑兵出了城门,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后勤车队的最后一辆板车,仍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明兰与盛老太太的马车也要走了,她们已经租好了一艘大船,现在就要去码头坐船南下,时辰耽误不得,于是与余嫣然在城门处就分开了。
随后,余嫣然的马车单独踏上了回府之路,也正是如此,才给了某个歹人可趁之机。
刚离开御道,马车就被人拦停了,车夫甚至没能发出声响,就被抓下了车。
车厢里的鞠草等了一会儿,发觉马车一直不动,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不走了?”
这时,一名衣着华贵的少年挤进了车厢,吓得鞠草连忙护住自家的姑娘,厉声喝道:“你是何人?快出去!”
少年放肆地打量余嫣然,笑道:“果然好姿色,难怪赵宗熠对你恋恋不忘。”
向来胆小的余嫣然没有露出任何惊慌,右手摸向发髻上的发簪,仿佛做好了随时与对方玉石俱焚的准备。
“阁下是谁?”
少年自我介绍道:“好叫姑娘知道,吾乃邕王嫡子,赵宗晟,想请姑娘去一趟颍昌府,帮我们邕王府一个忙。”
余嫣然瞬间猜到了对方的目的,拔下发簪顶住自己的粉颈,“你想利用我去对付景国公?妄想,我便是死,也要全了名节!”
少年确实垂涎余嫣然的美色,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能误了正事,余嫣然现在还不如死,还是等料理了赵宗熠之后,再享用此女吧。
“这就由不得姑娘了,来人!”
他唤进来了两个嬷嬷继续盯着余嫣然主仆,自己则是下了马车,以免刺激到余嫣然。
鞠草护着余嫣然,小声说道:“姑娘,刚刚就应该把那支燧发手铳拿过来……”
……
三个多时辰后,颍昌府,舞阳县,北侧野林。
杨怀玉的手里有京城附近几个州府送上来的贼匪名册,这伙“杀”了赵宗实的山匪,就是他选定的第一个讨伐目标。
军队找了一处高地进行扎营,杨怀玉寻到赵宗熠,“国公爷,末将打算深夜时分,奇袭林中山匪,届时还请国公爷不要乱跑,就待在营地里。”
赵宗熠被他如此轻视,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提醒对方,“林指挥使,你已经派人探查好了贼匪的情况?林中植被茂密,好像不适合骑兵发挥吧?”
杨怀玉抱拳道:“末将在昨日就已经派了斥候前来探查,已经探明了林中山匪的具体情况,一共五百多人,兵刃不齐,缺少箭矢,匪寨的西侧临湖,有两处薄弱点,适合深夜潜入。”
而后,他轻蔑地笑了笑,“区区五百名贼寇,就算我们马军司的男儿下马步战,也能弹指即灭,国公爷无需担心。”
赵宗熠看着杨怀玉见猎心喜的模样,也就没了和对方抢活儿的想法,来日方长,首功就让给他吧。
“那本国公,就静候林指挥使的佳音了。”
杨怀玉点头,“末将还要下去布置,告退。”
赵宗熠走进军帐,让人喊来了统领府兵的两名都头和四名队将,“今夜,林指挥使会领着马军司的兄弟们入林杀匪,我们留守营地,但你们也不能因此掉以轻心,需知真正的敌人……是邕王的狗腿子,小心他们会伪装成贼匪,半夜袭营,都机灵点。”
“是!”
两名都头和四名队将抱拳齐声。
夜晚,营地燃起篝火。
休息了几个时辰,又吃饱喝足的百名骑兵把坐骑留在了营地,在杨怀玉的带领下,摸黑进入到了野林之中。
赵宗熠吃完了东西,也回了自己的军帐,盘腿坐在榻上,修习《扬州慢》。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来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杨怀玉领着兵卒们回来了,他来到赵宗熠的军帐,汇报战果,“禀报国公爷,舞阳县的山匪已经尽数伏诛,我方轻伤七人,无人阵亡,贼匪死四百余人,俘一百余人。”
“不愧是大宋禁军,也多亏了林指挥使的调度有方,本国公这就写奏疏,为林指挥使请功。”
赵宗熠拍手大笑道。
杨怀玉神情肃穆,摇头道:“国公爷,此乃不值一提的小胜尔,还是等我们肃清了京郊各地的贼匪之后,再呈捷报吧。”
赵宗熠也就客套一下,没想到杨怀玉还当真了?单纯的孩子啊。
“也好,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杨怀玉回答道:“先休整一天,然后明早拔营前往附近的临颍县,那里也有贼匪劫掠的案件。”
赵宗熠没有意见,认可了杨怀玉的路线。
如此,又过去了一日。
第三天的清晨,后勤队(实为景国公府的护卫们)开始拆除军帐,他们在景国公府的时候就提前演练过搭建和拆除军帐,现在倒是轻车熟路。
不仅是军帐归他们管,还有每天的伙食也是后勤队负责,他们在大多时候比府兵们还要忙碌,却没人有怨言,因为景国公太大方了,他们出这趟差,每个人都有二十两的酬金。
就在军帐拆除完毕,众人准备出发之际。
杨怀玉突然接见了一名访客,那是新上任的舞阳县令,特来拜会景国公。
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国公爷,林中的那群山匪还有残余!早在国公爷抵达舞阳县的前几日,山匪的大当家就领着两百心腹,占据了离这儿不远的崇福寺,望国公爷发兵讨伐,还舞阳县一个朗朗乾坤。”
杨怀玉狐疑道:“山匪的大当家?不是已经死在末将的长枪下了吗?有多名山匪指认,绝不可能出错。”
舞阳县令愣了下,忙说道:“不是大当家,就是二当家,总之崇福寺有山匪盘踞是事实,还请国公爷前往剿匪。”
赵宗熠笑了,这个舞阳县令好像有问题啊。
“林指挥使,你认为呢?”
杨怀玉抱拳道:“末将以为,要去。”
肯定得去啊,他们出京就是为了剿匪,岂能视而不见?如果赵宗熠不去,舞阳县令刚好可以写奏疏弹劾他旷职偾事。
赵宗熠点头笑道,“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