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手执砂壶，高冲低泡。
沸水冲入碗内，茶汤表面泛起微微的白色沫，他用壶盖轻轻地浮刮，使茶色更清澄洁净。
风清扬闭目养神，端坐在蒸蒸茶气中，眉眼舒展，满面清亮。
“这闽南的工夫茶冲泡与北地大异，你是山西人，怎么也会泡？”
张元笑笑不语，其实这是前世艺能。
他穿越前是广东人，受潮汕茶文化影响深远，而闽南和潮汕的茶道又差不多。
“大哥，你知道我会来福州？”
风清扬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来了福建。在此随意等等，若等你不到，再去云南。”
张元心下抱歉，正色道：“小弟学剑半途而废，累得大哥东奔西走，实在不该。”
风清扬笑道：“那倒也不是，我此番下山，本来就有心重游当年缘分最深之地，京师是一处，福州也是一处。”
张元心念一动，试探道：“福州的缘分，与剑有关吗？”
风清扬目光闪烁，慢慢喝了口茶，悠悠道：
“不错，正是与剑有关。四十年前，福州有一个剑法通神的人物，名叫林远图。”
“那时候我掌门师兄与青城派长青子交好，长青子便是如今的掌门余沧海的师父。
长青子与这林远图斗剑不胜，来寻我掌门师兄，讨论破解之法。此人心胸狭隘，狂妄自大，我素来不喜，因此只远远看他们比划了几招。”
张元心想原著中长青子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地理上看，华山也在三峡以西，风清扬看他来气是理所应当。
不过这掌门估计是气宗的，修炼稳如老苟，所以不但没公开贬低这称号，还跟长青子交了朋友。
风清扬没留意他内心想法，继续道：
“但就是这几招，我已看出这剑法的玄奥。
又听长青子说，这路辟邪剑法，若是林远图使出来，比他还要快上三倍，不由得心动。
那时我初窥独孤九剑，便起了与林远图较量之心，只身来到了福州。”
张元没想到独孤九剑这么早就对决过辟邪剑法，连忙问：
“后来如何？”
他听风清扬说只是初窥九剑，那多半不是辟邪创始人的敌手，但又不想义兄真在剑法上落于人后，问完之后便全神聆听。
谁知风清扬却摇了摇头，“没打。”
张元顿感失望，就算风清扬会输，这场比斗想必仍然是很精彩的。
风清扬见他遗憾的神色，笑着道：
“我见到林远图时，已经过了三个月。
他在这段时间里，开始修炼一门内功，据说有枯木回春之功，只是不可妄动真气。”
张元心想能让林远图看上的内功必然是很强的，只是不知道这功法叫什么名字，现在还有没有流传。
风清扬又道：“他跟我说，他的剑法奥义便在于速度，一切匪夷所思的变化，皆有赖于极速。
但老而不以筋骨为能，他若不认真施为，是赢不了我的，他的内功又让他不能全力出手。”
张元道：“他又没跟你交手，怎么就知道你的本事？”
风清扬傲然道：“我那时剑法早已登堂入室，举手投足，便有剑气随身，他也是剑法大家，自然能察觉出我的不同。”
张元追问道：“那你就这么走了？”
风清扬道：“没有！我虽未真正与他交手，但我俩坐而论剑，讲了足足一天一夜。”
他从茶桌旁随手拿起个茶刀，
“林远图是福建本地人，酷爱饮茶，我便和他以心中剑法在茶桌上比划谈论。”
他手握着茶刀，虽然未做什么动作，但周身自然而然便生出一股锋芒。
张元隐隐感觉到了这气场的变化，他心想这也许就是剑气。
“这么两相印证，我心中的许多疑惑居然就此解开，那时方才真正体悟到了什么叫“无招”之境！”
张元挑眉道：“这么说，林远图便是大哥一生遇见过三位的无招之一了？”
风清扬点点头，继续道：“他那内功据说要五年才有小成，二十年才能圆满，我便和他约定，二十年后，放手一战。”
他叹了口气，端起茶杯道：“可惜，二十年后，门中剧变，我也再无争雄之心，便没有找他。”
张元知道义兄所说就是剑气二宗玉女峰大比剑，风清扬被骗到江南娶亲之事，他不想老头回忆起来难过，便岔开话题：
“那么现在这位远图公想必已经过世了？”
风清扬“嗯”了一声，“我打探过一番，他已于十七年前去世了。”
他笑了笑，突然拿着那茶刀向张元虚指，“今日你我不如就像当年，在茶桌上比划一番，看看你剑法进步如何。”
张元听他突然提起这个，才猛然记起这段时间有许多疑问，连忙道：
“大哥，先不忙比划，让我请教你几个问题。”
风清扬好奇地看着他，张元低声道：
“有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的剑法，那有没有行云流水，任意所至的内功？”
风清扬：？
张元又道：“假如有人出招时周身破绽百出，却又远在百步之外，那便如何是好？”
风清扬：？？
张元接着道：“如果独孤求败被闪电劈死了，闪电是不是比无招境界更高？”
风清扬：？？？
张元不说话了，认真地看着这位剑道宗师，一副虚心听讲的样子。
风清扬干咳两声，战术性喝了两杯茶，终于心有所感。
“你是想说将天地韵律融合在使剑时的气息运行？”
张元点了点头。
风清扬又想了想，“你还想知道，被火绳枪一类的暗器偷袭，该当如何应对。”
张元又点点头。
“但你这雷劈独孤大侠，我却不知是何意了。”
张元叹了口气，道：“假如有一个人，你明明看得到他的招式，也有预警，却因为他太快，太强，根本反应不来，那是不是就算到了无招之境，也还是打不过？成了“有招胜无招”？”
风清扬沉思许久，方才缓缓道：
“第一个问题，想必可以试试，但第二第三，我却也想不出，只怕……”
张元眼睛转了转，拱火道：
“大哥，你怕什么呀，你咋就不敢和独孤求败干一架呢？”
风清扬愣了愣，“你要我自创新招，丰富独孤九剑？”
张元点点头道：“对呀，也未必就你自己，小弟亦可帮忙。”
他目光炯炯地笑道：
“穷毕生之力，创出“破火枪式”和“破雷霆式”，大哥，你不想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