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坐定,杨显生气的看着晏典。
“尔等如何敢对随王千岁无礼,居然从侧门迎入府,随王千岁乃是奉旨探视,居然敢无论,尔可知此乃欺君之罪?管门房的是谁?”
“殿下,小人万万不敢欺君啊,小人实在是,实在是不知千岁为何会从侧门进来,小人迎上去时,千岁已经入府了。”晏典吓得赶紧跪下,辩解道。
“哼,门房是谁?如此不懂规矩。”
“门房是……是陆大。殿下息怒,小人知罪,请殿下责罚。”
这下子杨宪坐不住了,一挥手。
“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别错怪了他,是孤自己走的侧门,正门太闹腾,那陆大也是确认了是孤,才敢开门的,咱们爷儿俩不用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什么欺君之罪,就是陛下当面,孤也说得理去,还是显儿你意有所指?”
杨显赶紧站起来行礼,对着杨宪。
“义父说哪里话,孩儿……唉,孩儿也是忧心被人拿着这些……孩儿现在是担待不起啊。还请义父多多谅解。”
转过脸对着晏典。
“既然随王千岁为你开脱,你自己以后也要谨慎应差,千岁过来探视,你一早获知应及时禀报,孤才能及时恭迎。”
“诺,小人今后定谨慎应差不敢懈怠。谢随王千岁。”
“你们都出去吧,孤来伺候义父。”
“诺。”
杨宪随侍徐聪看一眼自家王爷没有表态,也就跟着众人退出,将门给带上。
门关上后,杨宪看着眼前这个小子,一年前,好像是笃定的太子风头正盛时,自己阖府都不曾再跟他产生交集,上门来,也只是王妃接见。杨显还以为自己做错了,留下道歉的书信,这孩子真的不错,已经很隐晦的提醒他危险了,可惜当时淑妃正是上头的时候,还让这孩子不必理会,差点把他害了,蠢。
杨显并不坐主位,忙着将水烧上,然后安静的陪坐在自己侧下首,恍惚间,杨宪仿佛看到他学煮茶时的场景,也时如这般,自己的儿子们都坐在对面,只他一个孩子坐在身旁,手忙脚乱的错处频出,自己也是温言指导,大家很是开怀。
“上午入宫了?”
杨宪等了一会儿,不见杨显说话,对他沉住气又是一惊,可时机不对,自己的时间并不多,私下逗留太久对二人都不好。
“是,陛下召见入宫的。”
“你有怨言?”
“义父何出此言?”
“为何不叫父皇?”
杨宪直勾勾盯着杨显问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先有君臣,再谈父子。陛下毕竟是陛下。”
“这般说辞,可未见得说得过去啊。”
杨显淡然一笑,面向皇宫拱手一礼,然后附身到杨宪耳边。
“义父,您明哲一生,虽然是明智,难道还没有看出来,能保的未必有我那些兄弟啊……”
杨宪身子一趔,微微皱眉。
“为何如此孟浪?仪态、教养全然不顾了?”
杨显坐直身子,将沸水舀入碗中,双手奉到杨宪面前,杨宪虽然不喜,稍一迟疑还是接了过来,这白开水有什么意思,摆放在一边。
“义父大人,仪态?什么仪态?满嘴谎言算不算得有仪态?教养?哪里的教养?威逼君父,弑杀长辈亲族是什么教养?扒灰哦,好个教养。”
杨显的话很轻,很轻,此刻在杨宪听来就像是五雷轰顶一般的炸雷,整个人晕乎乎的,面颊都红润了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欸,义父,水倒了倒是小事,衣衫浸湿了,烫伤了,被人看见,说不清楚,孩儿给您放好,放稳当。”
茶碗差点惊掉了,杨显一把扶住震抖的双臂,慢慢的将茶碗拿过来,或者说是夺过来,杨宪双手捏的很紧。碗一被抢走,杨宪也像是被惊醒了一般,跳下坐踏,指着杨显,像要大声斥责,最终声音变成了只有两人可闻。
“你……如何敢……如此大逆不道。”
虽然声音小,但是咬牙切齿的劲儿一点不少,牙帮子都快咬碎了。
杨显叹口气,站起来,要扶杨宪,杨宪一挥衣衫打掉手臂,杨显稍一迟疑,又上前,反复拉扯几下,最后还是杨宪怕时间耽搁太久,一屁股坐下去,差点放了去扶的杨显一个踉跄,摔了出去,心中暗道,‘我尼玛,不讲武德啊,你要闪倒是说一声啊。’
“哼,你现在当着我说这话,什么意思?”
铁青着脸,杨宪捏着拳,冷哼一声说。杨显堪堪站稳,也是一声叹息。
“唉,义父,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需要孩儿提点您?”
杨宪斜着眼一拱手:“还要请教相王殿下。”
“孩儿确是失礼,义父请听孩儿一言。”
杨显也恭恭敬敬的行了全礼,杨宪稍微缓和了一下面色,只不答话。
“义父了解当今陛下,肯定远超于孩儿,前朝旧时,孩儿只得鱼鳞半甲也知其中凶险,何况义父乃当事人,想来孩儿自记事起,亦感到义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度日,难道就真没有郁郁之心?吾那几位兄弟就真的没有郁闷?”
“你……”
“义父,再一个道理,孩儿和义父难道还能分得开?”
却不知这句话让杨宪很不满的内心吐槽,‘你们父子相刃与我何干,我跟你为什么分不开’,我一个外人,不出现,自然就不会碍了那位的眼,自己一家子平平安安才最重要。‘是啊,与我何干,我在这里充什么好人坏人的,我应该就是个传声筒,那位让我过来安抚,我就安抚就是了,多少嘴,花什么心思’脸色都恢复了许多,语气一变。
“你这孩子说甚话?咱们自然是一家人,我随王府也没有哪个将你当作外人不是,你看看,你义母在家哭了好几场,我这不就是过来劝慰你嘛,不要想太多了,你还年轻。”
杨显很无奈,这位缩了一辈子头的第一贤王,想让他硬顶着,是不现实的,好在自己只是为了自保,没啥大想法,前朝秘闻啥的不过是阴一句阳一句的宫中传闻,‘便宜老妈’因为随王不明确支持还往后缩很不满,曾在‘倒霉显’面前吐槽过,也没啥实质的东西。
“你看,父皇就说过:你这位义父啊,那是九转回肠的心思,朕也猜不透。”
杨宪闻言又是有些惊恐,又是有些不信。
“哼,你……现在胆子太大了,居然敢杜撰陛下言语。”
“这事又不是当着孩儿一个人说的,前岁中秋在华芙轩赏月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一嘴,义父若想知,自然是有办法的。您觉着孩儿有必要编造什么话吗?”
杨宪一咬牙,颓然心想‘自己难道还不够恭敬,还要我怎么样’。
“倒也不必过分担忧,陛下哪里有信的人,要说信,怕是那施立迦最信得过吧。又不是对义父有什么不满,就是纯粹的不相信。”
杨宪一斜眼,瞟着杨显‘这真是对亲生父子,骂的是你,捧的也是你,感情什么话都被你们说完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