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白马寺。
吴匡、张璋、王匡纷纷接到传令,说董卓已迎奉天子回京,陛下与何太后在白马寺召见诸位将领。
天子年幼,由何太后临朝议政可以理解。
可为何不回宫中,就直接召见?
三人心中揣着许多疑问,策马前往。
很快便到了白马寺,见外面重兵把守,不见董卓、田仪等人,被传令士兵领入一僻静房间内。
中间一道屏风隔着,窥视之下,大抵是一张床榻,罩着垂帘。
有宫女在左右伺候。
宫女奏报:
“三位将军已到。”
吴匡、张璋、王匡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头次见到,纷纷下跪行礼。
“臣吴匡。”
“臣张璋。”
“臣王匡。”
“叩见天子,拜见太后!”
何太后在里面一摔重物,哐当一响,质问着:
“哼!你们好大的胆子!”
“说,是谁杀了何苗?”
吴匡、张璋、王匡三人被这么一问,当下慌了。
怎地,现在开始清算了?
且说,八月二十六日,何苗与袁绍屯兵于皇宫的朱雀阙下,斩杀赵忠等人。
吴匡素来怨恨何苗,怀疑其与宦官同谋,便一番言语污蔑何苗。
大将军何进手下的士族感念何进恩惠,当下热血沸腾,喊着“愿效死”,不容分说,斩杀何苗。
可谁曾想过,何太后竟在两天后召见他们,质问何苗之死!
吴匡连忙辩解:
“回太后,事出突然!大将军被杀,我等……我等是为大将军报仇,才突入宫中,杀太监!”
“杀太监?”
何太后急于重新树立威望,“嗷~你是说,车骑将军是太监?”
何苗官拜车骑将军,其地位仅次于大将军和骠骑将军。
“不敢不敢!”
吴匡又继续辩解:
“太后有所不知。是何苗将军勾结阉党,杀害大将军!大将军之死,与何苗脱不了干系!”
其实,何进与何苗素来政见不合,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不是一日两日之事。
“你证据呢!”
何太后指责道,“尔等血口喷人,犯上作乱!来人呐,拿下治罪!”
这一声令下,韩起早埋伏于侧方,带人把他们三人统统扣下。
他们吓得瑟瑟发抖,慌乱之下,根本不知如何解释。
脚步窸窸窣窣急行于白马寺内。
吴匡、张璋、王匡三人被带到另一间偏殿,可算见到身材魁梧,坐镇上首的董卓。
韩起一脚踹他们三人跪下。
他们皆知董卓迎回天子,是目前最大的功臣,连忙跪舔巴结一番。
董卓笑笑不说话。
韩起凑近他们,故意在引导:
“三位将军,尔等细想。当时,大将军进宫之际,谁在宫内负责巡防?”
张璋、吴匡立即想到两个人。
“虎贲中郎将!”
“羽林中郎将?”
“对啊!”
虎贲中郎将指袁术,羽林中郎将指桓典。
韩起抑扬顿挫,直击内心:
“三位将军,可惜可惜……你们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啊!”
王匡顿时醒悟,张大嘴巴。
那时,何苗与袁绍屯兵于朱雀阙门下。
吴匡、张璋鼓动士卒斩杀何苗,袁绍丝毫不去阻拦,甚至有阻挡何苗逃跑的嫌疑。
桓典,就更加不见踪影了……
三人脸上均有懊悔神色。
“要是朝廷追责下来呢?”
韩起继续诱导,“尔等好好想想。袁绍是司隶校尉,下达的命令是诛杀宦官。”
“何苗将军被尔等误杀,作何解释?”
“车骑将军呀!堂堂一等武职,岂容尔等说杀就杀?以后,朝堂诸公怎会放过尔等?”
吴匡刚想说“还有袁绍”。
可想想人家袁绍什么地位,袁隗的侄子,司隶校尉,持天子假节,袁家大少爷!
他立即倒吸凉气,完全说不出话来。
现在冷静想想,似乎整件事情,好像都是别人算计好的。
韩起最口一锤定音:
“三位,目前只有董公一人可保尔等周全。”
三人一听,对视一眼,哪怕现在假惺惺做个样子也好。
同时朝董卓拜求道:
“请董公明示,我等愿意效犬马之力!”
董卓此时开心哈哈作笑,逐个扶起来:
“诸位!你我都是大汉肱骨之臣,为天子效力!为天子效力!”
吴匡、张璋、王匡三人顺势投入董卓麾下。
只是他们不知,这是董卓与何太后的一次交易。
何太后的条件也简单,董卓必须支持何太后继续垂帘听政。
经此一役,何太后算是念头通达:
这背后定是袁家在算计,何进、何苗一死,宦官们被杀得干干净净,相当于外戚和宦官势力都没法和他们士大夫抗衡了。
一家独大的情况,甚至是先帝都不愿见到的局面……
至于那董卓,他想要的,只是天子的封赏罢了。
***
***
没过多久,朱儁和丁原也被传至白马寺,接受太后询问。
来之前,他们二人也知道了当前的情况。
董卓接回了天子,但是陈留王不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走一步、算一步”。
同样的位置,朱儁和丁原跪在屏风之外给何太后行礼。
“臣朱儁。”
“臣丁原。”
“叩见天子,拜见太后!”
朱儁乃是平黄巾之乱和剿黑山贼的功臣,现任城门校尉,统领城防军。
何太后对朱儁还算客气,可架子得端着:
“朱爱卿,皇宫内出这么大的乱子,你可知晓?”
何太后的意思是,皇宫内乱之际,袁绍杀进北宫,张让挟持天子与陈留王逃窜出城,你城防军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臣知罪!”
朱儁立即磕头认错。
何太后轻蔑一笑,迅速崩住表情:
“知罪就好。”
“丁原,你可是大将军赏的执金吾?”此话的态度急转直下。
丁原连连点头:“是!”
“那孟津之火,作何解释?”
何太后早在宫中便已知晓,孟津冒出一伙“匪徒”,烧杀抢掠,扬言要肃清宦官,就乖乖回去种地。
你这不纯纯演戏嚒!
丁原慌了,忙为自己开脱:
“是那袁绍书信授意,原不敢拒之。”
何太后指责道:
“你听袁绍的还是听陛下的?”
丁原瑟瑟发抖,立即口头:“臣誓死效忠陛下啊!”
何太后冷哼一声,急道:
“如今天子受惊,陈留王生死未卜!尔等失职在前,限你二人三日之内,务必寻回陈留王,将功补过!”
三日?
雒阳这么大片区域,怎么找?
朱儁和丁原对视一眼,顿感压力巨大,可只得硬着头皮接旨。
还是朱儁老油条,立即下军令状表态:
“遵旨!若臣三日寻不得陈留王,甘愿受罚。”
二人脸色凝重,走至白马寺门口。
丁原见到吴匡、张璋等人骑马而来,神色恍惚,不与自己打招呼,随着一名小将策马路过。他心中乱想,猜测何进旧日部曲几乎都投了董卓。
朱儁看得入迷,赞道:
“真骏啊!”
他感慨那为首骑将之坐骑,毛色骏黑,油亮如洗,一看就是上等的大宛良驹。
一声音叫住他:“朱将军!”
“卢尚书!”
朱儁惊呼之余,且见尚书卢植和河南尹王允带着人马赶来,气势腾腾。
卢植声若洪钟:
“朱将军,且先让开,我等专找董卓那厮!”
“嗬!好大的口气!”
董卓骑着马,领着西凉骑列队,人喊马嘶,刀兵耀眼,其余凉州步骑迅速集结。
双方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