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北宫。
靠东北的天渊池一带,亭台水榭,假山、翠竹、雕镂飞檐,无不显示着灵帝(刘宏)这位老艺术家的奢华享受。
走廊上空无一人。
很难想象,前几日在此地发生过血腥的杀戮。
一处偏殿内,何太后单独召见韩起。
她乌发如瀑,衣着敞口宫装,羊脂白玉,呼之欲出。
眼神狠辣,同时厉声斥责:
“跪下!”
“尔等大胆,见吾为何不跪!”何太后见韩起巍峨不动,甚至不看自己,反倒到处在打量周围。
他见过比我更加美艳之人?
何太后素来善妒,先帝在世时,自己必须是最闪耀的那位嫔妃!
哼……
定是乡下来的野小子,没见过世面。
何太后眼神流露出高傲与自信,挺了挺身板,端坐在正中。
韩起的确带着欣赏的眼光在观赏着这一切,包括眼前的美熟妇,以灵帝的审美标准,何太后之容貌,可谓绝代风华。
而且,她头上的标签已经逐步精细为「毒妃(自恋狂)」。
这让韩起不由心里咯噔一跳,小心应对,随口道:
“参见太后。”
何太后瞬间大小眼,你几个意思,参见太后就说一声,跪都不跪的?
“大胆!再不跪下,吾可治罪于你!”
韩起讪笑反问:“什么罪?”
“你……”何太后气得汹涌澎湃,“治你个大不敬!让你滚出雒阳……”
“哼!怕了吧?”
韩起看着何太后别过脸,十分骄傲地抬起下巴,满脸写着“快哄我”。
随意调侃道:
“行行行。臣被发配边疆,董卓自会换其他羌胡将领来宫中陪太后的。”
说着,转身要走。
“你……回来!”
何太后当下心里一紧,叫住韩起。
素闻董卓是豺狼之师,那日已经领教过一番了,换作其他人来,还不如这位仪表堂堂的俊朗少年呢。
虽说,那日是有些粗鲁野蛮……
她想着想着,心跳有些加速。
收敛思绪,缓和口吻道:
“韩爱卿,敞亮说吧,你是凉州武人。关东士族看不起……那日你对陛下说的话,吾已知晓。”
自天子归来后,三方博弈的局面,从宦官替换成了董卓为首的武人。
士大夫势力,依旧以袁隗马首是瞻。
外戚势力,由何太后主持朝政。
董卓的狼子野心,在收编张璋、吴匡、丁原等何进部曲后,也逐渐形成一股势力。
何太后没了宦官支持,自然想重用韩起这种没身份的武人。
韩起未正面回应,淡然反问:
“太后这么信得过臣下?”
“吾当然相信,你对陛下的忠诚。”
何太后眼神微眯,仔细打量着韩起的冷峻脸庞,拐弯抹角问:
“你说,董太尉是不是想当第二位大将军?”
韩起抱拳作揖行礼,对向上苍,回应道:
“董公之志,天日可表。”
他董卓不光想当大将军,还想当相国,当太师,甚至……当尚父。
何太后严肃道:
“罢了。陛下有一项重任委托……”
“臣拒绝!”韩起当下回绝。
何太后惊呆了:“吾都没说完。”
韩起解释道:“文人士大夫之流,不都如此嚒,接受之前,先谦让出去……”
“你……”
何太后气得牙痒痒:“你诚心气吾是吧?”
韩起坏坏一笑:“请太后明示。”
何太后一脸不悦,吩咐道:
“太傅举荐了几名袁氏宗亲的女子进掖庭,想他袁隗、袁基、袁绍、袁术皆在朝为官为将,还不够嚒!袁绍是调走,若再取其中一人……”
“陛下,重重有赏。”
韩起当下明悟,什么陛下重托,分明是何太后想坐山观虎斗。
可袁氏一族哪有那么好斗的?
他只好岔开话题:
“太后,私以为,天子选妃可大作文章。”
何太后白了他一眼,讪笑道:
“那是自然……最近,吾听说擢升的蔡邕有一女,其女如何?”
韩起自然知道何太后说的是蔡琰,字昭姬。
“其女聪慧……”
说到此事,韩起恍然想起一事。
历史上,刘辩与颍川唐氏之女成亲,此女后世得名唐姬。
怎么?现在没这号人了吗?
还是说,已经选入掖庭做备选了……可是,他曾在宫中检查过,没见过“唐姬”或姓“唐”的女子。
他的外挂可不会有错……
虽然好奇心很重,韩起还没敢放肆到过问天子的婚事。
“太后。”
韩起一脸冷肃,开出条件,“臣之愿景,乃出仕河南尹,望太后恩准。”
何太后一听,略感吃惊。
想不到这小子胃口这么大,张嘴要当大官,那可是河南尹!
韩起一脸从容,淡然反问:
“难道,太后想把河南尹拱手让人?”
这河南尹的治所就在雒阳城中。
其历任的名人层出不穷,远的有梁冀、段颖,近的有王允。
由于其特殊的管辖和权势,可谓政客必争之位。而今日朝堂之上,王允得到升迁,从河南尹升为太仆,河南尹正好空缺。
何太后思虑片刻,脸上浮现甜美笑容,甜腻道:
“行。此际正是用人之际……”
“吾先表奏你为西园左校尉,你可得好好表现一番,立下功劳,自然可擢升为河南尹。”
“诺。”
韩起行礼,暗想,西园左校尉的身份也不差,该寻思寻思如何立功表现一番。
***
***
是夜,董卓仍在北军营帐中大摆宴席。
韩起自然也在其中,每当吃烤羊肉时,他都怀念孜然的味道。
可惜……
这时代真没有……
若不是乱世,他真想好好开发一下这个时代的食谱。
“祝太尉平步青云、步步高升!某,先干为敬!”
“哈哈哈!饮胜!”
“饮胜!”
“饮胜!”
酒桌之上,几家欢喜几家愁。
董胖当然开心,荣升太尉,最高军事长官。亲近的诸将围着他不断敬酒贺喜,巴结之情溢于言表。
韩起和丁原坐在末尾的并排。
“怎地,丁都尉缘何愁眉不展?”
“嗨!”
丁原见韩起一脸少年英气,想起自己已故的孩子,悲从心来,“想我丁建阳早年于南县任吏,除暴安良……”
韩起嫌他啰嗦,马上接话:
“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苟全于乱世。是吧?”
“啊对对对!韩将军好文采!”
丁原眼前一亮,脸上欢喜,“知我者,韩将军也!”
他喝点有点上头,又絮絮叨叨说着:
“若不是你我二人年岁相差甚远,某甚至愿意与君结拜为异性兄弟!”
可别,你一拜,万一吕布喊我义父咋整……
我可不想当父愁者……
韩起脸上尴尬笑笑,敷衍道:“吃酒,吃酒。”
丁原脸上一苦,险些要哭出来:
“韩将军,某就是心里苦啊,并州儿郎们随我入京,岂料……”
韩起又截他话语:
“水很深,你没把握住,是吧?”
丁原顿了顿,思索片刻,感觉就是那么个意思,当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也!韩将军,真神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