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得知今天各位同事都吃了一份新鲜菜而自己没有,心里不高兴,传厨子来问话。
“没别的事,我就说问问,今天做了新鲜物,为什么不送些到我这?”刘邦皮笑肉不笑道。
“将军是这样的,小公子做了些新物说邀各位叔伯品鉴,因为材料不够了,所以他说…”厨子停顿了一下见刘邦没生气,模仿起刘盈的语气:“父亲例行简朴,原材料本也不足,他那份就先不送了。”
儿子研究出来的新鲜物,还特意交代不要给自己?这绝对是在报复,刘邦咬得嘴里排骨咯吱做响,听得一众人忍笑,对这对冤家父子官司更加兴趣盎然。
樊哙很没眼色道:”大哥你什么时候例行简朴了,我记得你库房有把偃月刀,上面宝石很多,不如赏给弟弟。”
这下刘邦的脸彻底黑了,他气得站起来直转踱步,琢磨着怎么寻理由揍刘盈一顿。
可想起吕雉和刘太公这两位,刘邦心里有了怯意,他俩现在护犊子护得紧,要是无理由打孩子自己也落不到好。
短时间拿不到刘盈短处,刘邦心里反而释然下来,便冷静问众人道:”众位既尝了此……煎饼,觉得如何啊?”
张良与萧何对视一眼,率先应答道:”在下觉得很是美味,难以想象这是用小麦粉做的。听闻此物片刻便可做好,如此迅速,良以为可以作为军粮的选择。”
萧何也出言附和道:”主公大幸,盈公子奇才,我刚问那厨工才知盈公子创新更改了石磨,既便于携带又研磨地更加精细,简直是公输遗风。如此麦子可以做美食,麦食粮价更贱,若以此为军粮,军费还可节省一笔不小的费用。”
张良看重煎饼的便捷,萧何看到了小麦采购的优惠,两张脸都很认真地表示麦粉真的很有用。
刘邦闻言大喜,瞬间神清气爽,抚手乐道:”错有错着,得了新石磨这一器物,可见吾决断英明。”
他兴头起来便抬脚去找刘盈,要去看看新石磨的样子,张良等人也跟着去,不料正撞上刘盈在吃油泼面。
这时候还没有辣椒,好在宫里调味众多,用茱萸代替,加上葱丝,姜,花椒,桂皮,豆豉,味道也还不错,尤其淋上热油一激,调料与麦香融合,释放出强烈的香气。
一众人闻得空气中的鲜香都食欲大开,见刘盈扒得起劲,刘邦冷着脸一个抬手就将碗夺了过来,一边吃一边骂道:”小兔崽子,不学好,背着乃公吃独食。”
众人见刘邦欺负孩子都觉得脸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刘盈看大家尴尬便说道:”只是想试着面粉做点新鲜东西,担心大家吃不下便没有招呼,叔伯们既然来了,一起尝尝罢。”
彭越,英布性格比较直,听了这话见鼎里还有余面便自己动手装了起来,樊哙一向喜欢刘盈也不急着吃,直接问:”盈儿,此是何物啊,你刚说的面粉又是何物啊?”
”面粉是小麦磨成的粉,这是用面粉做的面条。”刘盈笑道,亲手拌了碗面给樊哙。
樊哙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问:”那为什么不叫麦粉,却叫面粉啊?”
刘盈也不知道,便含糊道:”我觉得磨完的粉色泽鲜白,像是美人面庞,便叫面粉了。”
”哦,公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美人了。”张良讲究养生只盛了一点尝鲜,这时候已经吃完,闻言调侃道。
”叔叔取笑我。”刘盈背过头装作生气,惹得众人齐声大笑。
刘邦把鼎里面条造完,吃得已有些撑,他故意挑毛病道:”我让你忆苦思甜,你就搞出个面粉,可见对为父的做法心存不满啊。”
这话就是硬找茬了,刘盈心里翻了个白眼,仗着他这会高兴便说:”能吃甜为何吃苦,阿父辛苦不就是为了后代不再吃苦吗?”
刘邦被这话取悦了,摸了摸他的头,叹道:”你也知道阿父辛苦啊。”
张良见气氛融洽,便出言道:”公子天资卓越,实乃良才,主公宜早早请大儒悉心教导,莫要延误。”
少傅的小嘴怎会说出这等冰冷的话,刘盈控诉地瞪着张良,拒绝三连道:”不不不。”
见刘盈抗拒刘邦恶趣味立生,即刻拍板等时局定下来就去请老师,全然不顾刘盈瞬间颓唐的神情。
刘盈见刘邦得意表情心里嘀咕,现在战乱未定大儒哪里愿意来,至少还得两年他们才算有个安稳的城池,别的不说,眼下鸿门宴就够自己老子喝一壶了。
他平衡了心态便要退下,就被刘邦捞过来揉了一把,听便宜老子悠悠道:”你这回见我总是冷淡,是太久不见生疏了吗?”
刘盈心头发紧,弄不明白他怎么生起慈父的念头,于是低头道:”我听说阿翁纳了个戚姨娘,她又有了个宝宝。”
刘邦被儿子戳破情事仍面不改色,问道:”这有什么关系?”
刘盈听这话终于忍不住替母亲抱不平,沉声道:”阿父向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怕早已忘了阿母,忘了曹姨娘。我不过只是个儿子,从前有肥哥哥,将来有弟弟,哪里轮得到我訴情,父亲从不缺儿子。”
刘盈情绪上头说完心里话便是后悔,他前世看清刘邦薄凉本性,重生就劝谏自己莫要强求感情,努力守护好母亲,护佑好百姓就行,但心里总是按耐不住委屈。
尤其是想到自己上辈子被踹下车,母亲被俘虏,而刘邦却丝毫不在意,他就更是怨怼。
戚姬母子可以平安在一起,而他幼年就被迫母子分离,唯一姐姐差点也要和亲匈奴,这都和刘邦有很大的关系。
他少年时代的不安,孤独与无助,都是拜君父所赐。
刘邦被刘盈突然而来地情绪弄得糊涂,倒没有很生气,毕竟不涉及到利益的时候刘邦还是很愿意做个慈父,只是这孩子对他这个父亲态度让他不快,便冷道:”这是你母亲教你说的,吕家好家教。”
”关阿母什么事,只是我想父亲的爱只有那么多,若是不能最爱我,那干脆不要理我,让我有了期盼之后更加失望。”刘盈没办法解释父子上辈子的纠葛,又怕刘邦多疑开始对吕雉不满,只得将这事转移到小孩子吃醋上面。
果然听得这话刘邦脸色好了起来,调侃道:”我这才看出你的性子,小小年纪霸道得不行,怎么连你姐姐都不能过了你去,必须最爱你?”
刘盈回想起刘如意日夜伴驾自己却连请安都见不得君父的光景,那时就连刘邦身边地近臣都知道刘如意喜好习惯,只因为他是刘邦最爱的儿子。
而自己空有太子尊位,却始终面临被废黜的压力,终日战战兢兢。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学习,父亲终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然而直到父亲去世也未曾得到认可。
何其不幸,何其委屈,刘盈满腹心酸皆不可语,哽咽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呢,父亲为什么不能喜爱我呢,我到底哪里做得不足,得不到父亲夸奖?”
刘邦被刘盈扑面的委屈搞得手足无措,想要训斥他休要做女儿情态,但看他年纪这样小,正当是撒娇卖萌的时月,求助地看向诸位手下,发现萧何和张良早就识趣地走了,武将倒还在,不过都专心端着碗干饭,仿佛都没长耳朵听不到父子官司。
他没哄过孩子,刘肥长大了才被认回来感情不深。刘乐倒是一直养在身边,但她天生少根筋,压根不在乎父爱,只这幼子哭得悲戚让他心头也梗得难受。
”阿翁如何不爱你呢?”刘邦思前想去觉得可能是见面训斥又罚他伤了孩子心,干巴巴道:”别哭了,男儿到死心如铁,流血不流泪。”
”我和你母亲不是你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刘邦涩然道,试图给孩子理清他与吕雉的情感,却发现自己也说不清,只得艰难解释道:”戚姬又如何,不过只是个舞姬,如何能与你母亲比,你看你母亲都不着急,你倒是多操了份心。”
刘盈心说这话又是哄孩子,戚姬当年枕头风吹得我母子夜不能眠,便哼道:”我做了石磨,阿翁不奖励我吗?”
”你要什么奖励?”刘邦惊讶问,没想到儿子话题转得非常快。
”阿翁闲时多陪陪母亲,母亲这些年很苦。”
刘邦半晌沉默,他想过儿子一通下来肯定有许多要求,但这个简单要求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羞愧。
刘盈盼望的神情,祈求的语气,让刘邦再一次意识到他做父亲很不称职。
他未尝不知道自己于家庭上的过失,只是大家都如此,他也不觉得什么。此刻被儿子点破,看着儿子期盼的眼,刘邦的心被撞得酸得要命。
这个年岁求赏要得却是父母的相合,刘邦将他抱在膝上叹道:”痴儿。”
他现在孩子还不是很多,算上戚姬肚子里那个满打满算才四个。刘肥木讷平日寡言,刘乐倒是活泼但渐渐长大需要避嫌,只刘盈年岁正好承欢膝下。
但刘邦原先总觉得刘盈心里对自己不亲近,他也不在意,毕竟他没有闲心哄孩子。可是今天这些话让刘邦心里改观,孩子是想亲近自己的,只是担心自己随后会抛下他。
可以说刘盈自我小白花的塑造成功激起了刘邦少有地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