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耳边的一切都像是从远方传来般模糊。
卡伦看着眼前的黑影靠近，逐渐变得清晰。他摇了摇头，像是将眩晕甩出去一样，看清了蹲在身前的阿塔曼。
老人右手拿着一把老旧的木托卡宾枪了，枪托顶在手肘内部，枪带缠在手臂上。他伸出左手扶住了卡伦的脸颊：
“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卡伦。”回答之后，他伸手摸了摸身边，却发现自己的枪机匣盖已经不翼而飞，里面的部件自然也在冲击中散落得到处都是。
这时候他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攻向舰桥的计划进展顺利，不仅他带领的第一组势如破竹，热刀切黄油般地向舰桥挺进。负责扰袭和肃清船舱的第二、三组也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起义者迅速地占领了除了舰桥外的整艘矿船。
不过当他们信心满满地向舰桥发起进攻的时候，武装船员的迎头痛击让他们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的行动那么轻松。
那落迦号上的所有船员和执勤守卫基本上都聚集在了舰桥，而通往舰桥的瓶颈位置被他们死死地堵住。
而卡伦就是在对方措不及防的猛攻下被震撼弹击倒了。
“我再带着冲一次。”略微回忆之后，他干脆把枪扔掉：“阿列克谢呢？我记得机枪是由他扛着的。”
阿塔曼让开身，露出后面坐在地板上操作着三脚架上机枪的阿列克谢：“舰桥前的舱段太窄，太危险了！”
卡伦站起身：“没时间了，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拿下舰桥，且不说刚刚积攒起的士气很快就会崩溃，对外的通讯屏蔽也没办法维持多久了。”
他看着用机枪点射的阿列克谢，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示意让开。然后脱下上衣，缠在左手上，把机枪从三脚架上取了下来。
他就这样左手握住枪管，大拇指顶住扳机，枪身顶在大腿上，直接走到久攻不下的狭窄舱门前。
猛烈的枪声顿时一滞，正在交火的双方都呆滞地看着就这么站在火线中央的卡伦。
躲在掩体后面的卢戈大张着嘴，直到一滴口水流了出来才回过神，他慌张地大喊：“阿塔曼，快！卡伦他疯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卡伦不紧不慢地用左脚踢了一下右脚脚跟，打开重力靴的开关，把自己牢牢地吸在甲板上。然后他重心下沉，核心收紧，按动了扳机。
“嗵嗵嗵”的沉重巨响开始在走廊中回荡，手指粗的巨大弹头呼啸着划破空气，将中弹者躯干、四肢化作粉色的血雾。
绿色的曳光弹将照亮了昏暗的舱室，像是随着死神一同到访的磷火。
这时守卫们才回过神来，躲在掩体后面举着枪乱射。横飞的子弹从卡伦的身边飞过，发出鞭子抽动的噼啪声。
然而他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微微调整枪口，让.50 BMG子弹钻过掩体，撕开敌人的肉体。
“子弹不会找上无所畏惧的人。”阿塔曼笑着对目瞪口呆的卢戈说，“小伙子们，现在该看我们的了！”
-----------------
当卡伦找到伊莱的时候，她正躲在控制台后面。
“出来吧，结束了。”他拍了拍控制台。
伊莱从控制台后走了出来，她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显然目光并没有集中在面前的卡伦身上：“结束了吗，听起来可不像。”
听着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和惨叫，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胜利的起义者们在补枪和处决俘虏。
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结束了，不管你喜不喜欢，这就是结束的声音。”
伊莱尝试着说服他：“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不是所有的船员都是施暴者。他们理应得到救治。就算是从理性的角度，更多的船员也有助于我们维护舰船。”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卡伦沉默了几秒，回答道：“你似乎对现在的情况有些误解。你面前的不是组织严密的革命者，他们没有任何建立新秩序的意愿。他们拿起武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这么做就会死。”
“因此决定他们所作所为的是情绪，而我只能略微引导这股情绪的走向。如果我尝试阻挡这股情绪，那么被摧毁的就是我。”
说完，他不打算给伊莱反驳的机会，立刻转换了话题：“就算我们需要船员，这些人长期作为船上的‘高等人’，是不会轻易接受这种地位的倒转的，根本不够可信。阿戈尔不会放弃追捕我们，我们必须尽快启程。”
伊莱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了：“启程，去哪？”
“重要的不是目的地，重要的是我们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卡伦把目光转向舰桥观察窗，问道，“通讯屏蔽没有出问题吧，水牛级上的人没有起疑心？”
伊莱拿起速子平板检查了一下：“目前没什么问题，我拦截了通讯信号，伪造了回复。但是他们向这边要求进行状况通报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卡伦点了点头：“那落迦的情况怎么样，武器和动力系统能够正常运转吗？”
伊莱划了划平板：“武器系统没问题，一门轻型突击炮，基本上还是全新的，一门采矿激光，稍微有些旧了，但是开火没有问题；动力系统良好，引擎随时可以点火。”
“很好，先联系水牛级，告诉他们，要么向我们投降，要么就被我们击沉。牧羊人上的武装对付一艘运输舰还是足够的。”卡伦做出了决定，“然后我们紧急加速……”
没等卡伦说完话，观察窗外漆黑的宇宙突然像是被一道闪电点亮了，惨白的光芒照亮了附近漂浮的碎石。
然后采矿船内的灯光瞬间熄灭了，就像所有的光芒都被抽走了一样。几秒后，应急灯陆续亮起，红色的灯光闪烁，船舱内警报大作。
“EMP！”卡伦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向伊莱大喊，“状况报告，快！”
“武器系统下线，引擎瘫痪了。”她的声音苦涩，“我们被困住了。”
-----------------
预兆级护卫舰上。
“我必须提醒您，EMP的瘫痪效果持续时间有限。”说话的人被笼罩在阴影中。
而投下阴影的，正是他面前两米多高的金属巨人。
从巨人的扬声器中传来了声音：“让你的人都拿上武器，换好舱外服。”
阴影中的舰长发出了惊愕的抗议：“这不在德雷文先生的命令之中。没有足够的船员我们甚至没办法撤退！”
巨人低下头看着他。全覆面式的头盔遮盖了巨人的脸，只有面部的十几个传感探头闪烁着甲虫般的无机质光芒：“我不是在请求你，这是命令。”
在死亡的威胁下，船长脸色苍白地发出了全员准备突入采矿船的命令。
巨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沉默地看向舷窗外的采矿船，想到：“撤退？我们早就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