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剑知重新拿起稿件时。
特意数了一下页数。
不算封面,总共只有7页。
去掉段前空格,段后空白,以及最后一页的不满。
一页算370字的话。
这个短篇,总字数大概就是2600左右。
篇幅很短了。
而之前,已经看了三分之二。
从小说的节奏上看。
黄剑知猜测,接下来的内容和情节,应该开始急转而下了。
果然。
新的一段,一开始。
掌柜的在算账时,忽然想起。
“孔乙己就已经很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
之后也借喝酒的人的口。
说出了孔乙己没来的原因——
孔乙己偷到丁举人家里,被抓住了,写了认罪书,然后被打断了腿。
然后是一段,让人脊背发冷的对话。
“后来呢?”
“后来打折了腿了。”
“打折了怎样呢?”
“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
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黄剑知在这扑面而来的冷酷字眼里,偷偷的呼吸几下,继续看下去。
终于,孔乙己又出现了!
“‘温一碗酒。’”
“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
黄剑知也觉得耳熟。
仿佛,就应该是那个消失了许久的孔乙己!
果然。
“我”站起来向外一望,发现孔乙己“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
“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
“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
黄剑知敏锐地注意到。
此时的孔乙己,长衫已经没有了。
用现钱买酒,却没还那十九个钱。
再往下看。
仍然是酒客们一见到孔乙己,便会进行的取笑环节。
然后孔乙己却“低声”了、“恳求”了。
然后不再争辩,喝完酒,坐着用满是泥的双手,慢慢地走去了。
再之后,又是长久没有见到孔乙己。
掌柜从年关到第二年端午,到中秋,再到年关,接连提了几次:
“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
结果,孔乙己再没出现过。
黄剑知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还不想承认。
一如最后一句:
“我到现在也没再见过——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
“呼!”
黄剑知猛地盒上稿件,长出一口气。
低头嘴里嘀咕一句:
“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
然后抬头,双眼直直的看着程昊,说道:
“你这小说,是怎么写出来的?”
没有评价好不好。
上来就直接问,怎么写出来的。
程昊心说:
“我就是一个文抄公,根本不知道怎么写小说啊!”
但面对清北中文系的黄教授。
程昊还是老老实实的,按早先就准备好的答案,说道:
“在我老家,流传这么一个故事。”
“有这样一个读书人,读了一生的书,也没成什么气候。”
“让他干粗活,一没气力,二放不下架子。”
“有好心人给他出个主意,让他去卖馒头。”
“走街串巷,不费力气,总还可以挣几个钱养活自己。”
“他答应了。”
“可是,当他穿着长衫,提着篮子,沿街叫卖时,脸面又抹不下来了。”
“于是,他便紧跟在一个卖馒头的小孩后面。”
“小孩边走边吆喝,卖馒头,我的是热馒头!”
“他就跟着喊,亦然!”
“可想而知,他的馒头,怎么可能卖的出去呢?”
“于是没几天就不干了。”
“后来,就有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做‘亦然先生’。”
“多年后,他的本名被人遗忘了,但‘亦然先生’的绰号,却还广为流传。”
说到这里。
看着若有所思的黄剑知,程昊总结道:
“我就是以为这个‘亦然先生’为原型,写了这个孔乙己。”
“孔乙己是一个复杂的纠结的矛盾的人。”
黄剑知手掌摩挲着稿件,说出自己的想法:
“穿着长衫,却只能站着喝酒。”
“好喝懒做,却又有些诚实善良。”
“散豆与孩童,又怕没了,五指伸开罩住碟子。”
“爱面子,却又偷窃。”
“总的来说,正如你所说的那位‘亦然先生’,这孔乙己,就是一个放不下身段,脱不掉长衫的典型人物形象。”
说到这里。
说到典型人物形象这六个字,黄剑知声调猛地一高,大声说道:
“是的,没错!”
“我有预感,孔乙己将成为文学上的一个典型人物形象!”
不顾程昊和黄亦玫惊诧的表情。
黄剑知猛地起身,来回走动着,激动地说道:
“我得想想,这篇小说,要发到哪个杂志上!”
“燕京文学不行,丰收主要收长篇,那就只剩下拾月和群众文学了。”
“对了,我应该有群众文学总编辑的联系方式!”
程昊内心激动。
与脸上满是激动的黄亦玫,面面相觑。
“小程,你这篇小说,我帮你直接投稿给群众文学杂志了!”
程昊能说什么?
能拒绝吗?
肯定不啊。
于是只能木然点头,答应了黄剑知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