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安这一等足足等了数个时辰,好在此地昼长夜短,太阳落山也晚。
多年修行下来,李修安不至于这点耐心都没有,他也不干等,在庙里找了个角落,潜心打坐修行。
火焰山土地返回途中,唉声叹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铁扇公主不肯见他,自己请人呈上去的长信很大可能亦是如同石沉大海。
这就意味着想彻底灭这火焰山的火,断除根患,今年依旧没戏,这如何不令他心情低落。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了,这火焰山的火到底何时才能灭?自己真的还有机会吗?
师父他老人家是不是其实已经放弃我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正是因为回来路上心事重重,自然而然不自觉就走的慢了。
他才返回土地庙,阴兵自地下钻出对土地道:“有人来访!”
土地点头,问道:“是不是焦先生和元老先生他们?”
阴兵摇头:“不是,是一位穿着奇装异服的道士。”
听闻此言,土地惊讶道:“道士?哪里来的道士?”
阴兵依旧摇头:“小的不知,但他现在就在庙里打坐等着。”
火焰山土地点头,随后身躯化成一道光钻进了这寒碜的土地庙。
李修安睁开了眼,而后起身,他看了一眼来人,但见他:头顶偃月冠,身披飘风氅,手持龙头杖,足踏铁靿靴。
亦是一副另类道人打扮。
由此可见,相对于这土地神的身份,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曾经老君弟子的身份,说不定这土地身份反令他感到可耻,不过这也能理解。
火焰山土地收拾心情,主动稽首行礼道:“不知道友是何人?找贫道所谓何事?”
李修安亦稽首还礼:“贫道青阳,找玉珩兄是受老君所托,想给玉珩兄带些话。”
听到这话,火焰山土地身子猛地一颤,就连声音都忍不住带着颤音:“是...是师父他老人家...这...师父终于又想起我了..是不是师父请你接我回天上...你说!!!”
听他说这话,还有他表现出来的神态,李修安便已知晓他目前的心境。
纵观西游历程,太上老君可以说为整个西游大业做出了重要贡献,但与金童银童还有他的青牛不同的是,这位是真的在受难受苦,而且时间不短。
李修安摇头:“抱歉,你现在暂时重返不了天上,老君说:剥尽生机生机复,梅花雪里见先天;你若想重返天庭,先要找回自己的道心,看清自己。”
听闻此言,玉珩那一瞬间露出无比失望之情,暗自苦笑了一声,心里想着:这生机在哪?这等地方谈何生机,至于所谓的道心,他又何曾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虽如此,但他强行令自己镇定了下来,亦不辩解,而是依旧不失礼道:“多谢青阳道友,不远来此一趟为贫道带话。”
“但正如青阳道友所见,这火焰山贫瘠不堪,少水少食,我见这天色已晚,青阳道友要是不嫌弃,可吃些粗茶淡饭,实在是招待不周,还望勿要见怪。”
李修安摇头:“哪里的话,所谓客不嫌主贫,贫道在此谢过。”
见此,火焰山土地微微颔首,于是遣来一阴兵,令他去准备晚饭。
这火焰山土地看似恢复了冷静,但李修安知道他其实变得更加心灰意冷了。
李修安不知道的是,其实此前亦有人给面前的土地带过信,只不过那一次距离现在已经一百多年了。
李修安想了想道:“贫道观玉珩兄亦是道人打扮,举止行礼亦合道礼道规,但玉珩兄可知贫道为何不愿称你一声道兄?”
听到这话,土地一愣,而后疑惑的问道:“哦?贫道愿闻其详。”
土地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依旧不失礼仪,装着不甚在意的样子。
李修安道:“因为道在心不在其身,玉珩兄,扪心自问,你最初的那颗道心还存吗?”
李修安其实有些理解老君了,惩罚是一方面;磨砺他的道心亦是另一方面考虑。
只不过现在似乎起了反作用,这番磨砺下来,他最初的那颗道心愈发蒙尘。
听到这话,土地身子微微一颤,陷入了沉默,他脑海中忽的闪过什么,那是五百年前,他被贬下界前,师父对他说过类似关于道心的话,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忽的站了起来,对着李修安深深行了一礼,欲要求教。
李修安想了想,虽然这火焰土地道心蒙尘久矣,但其实本职工作做得还不错,尽管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但俗话说君子论迹不论心。
此前李修安问路时已然得知,他其实在本地的口碑还不错,火焰山百姓对他亦颇为敬重。
只不过因为火焰山的缘故,此地百姓贫瘠不堪,温饱尚有些难矣,自然再无法拿出更多供奉本地土地。
想到此,李修安有了打算,他想邀请土地与他变化一番后,出去走走。
然就在这时,阴兵却进来通报:“说是焦先生和元先生来访。”
土地收起情绪,忽的欣喜,而后对李修安道:“还请道长稍等一会。”
说完便匆匆出了土地庙,李修安却是微微摇头,心道:这两人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火焰山土地出了庙,那庙外候着两人,身后还有一仆人,仆人左右手各提着一食盒,亦皆是缩了身躯。
其中一人白衣秀士打扮,乃是阴兵口中的焦先生,另一人白发白须,耄耋老者,背微驮,但看起来精神奕奕,自称元老叟。
见到土地,这两人随即拱手行礼,齐齐称呼土地为尊神。
土地亦是上前稽首还礼,称一声焦兄和元老先生。
双方各自客套了几句,那焦先生指了指仆人手中的食盒道:“在下知尊神今日又去求扇,劳心劳力,不辞辛苦,故备了些酒菜前来。”
元老叟亦道:“尊神兢兢业业,一心为民,此诚本地百姓之福。”
土地却是摇头:“这火焰山的火一日不灭,百姓苦不堪言,何来之福?”
元老叟道:“此乃本地愚民亵渎上天应有之罪,非尊神之过也。”
听到这话,土地苦笑了一声,却是沉默。
这火焰山的火怎么来了,他心中自然无比清楚。
气氛忽的尴尬了起来,元老叟轻轻咳嗽了一声,心里却是不解方才哪里说错了。
见此,焦先生道:“所谓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不与我等畅饮几杯。”
元老叟亦点头:“啊,对对对....”
土地亦是笑了笑:“差点忘记了,我这小庙还有一位远客,正愁着招待,正好借花献佛,两位里请!”
那焦先生与白老叟愣了下,他们没想到这土地庙竟还有来客,而后亦是点头,随土地进了庙。
进了庙,这二人见了李修安,各自忍不住暗嘶了一声,显然这道士来自异国他乡。
见此,土地介绍道:“这位是青阳道兄。”
那焦先生问道:“敢问道长在哪座山头修行,什么名号?”
李修安接话道:“贫道道号青阳,不过是位山野修炼的道士,并无什么名号。”
听到这话,那焦先生点了点头,对于李修安失去了兴趣,转而继续讨好土地。
李修安看着这两人亦是皱了下眉头。
他们两个身上的浊气极重,李修安虽然没有火眼金睛,但猜也能猜的出来,这两人皆是妖所化,说不定还吃了不少人。
土地令阴兵又搬来两个凳子,那焦先生亦命仆人打开食盒,在石桌上摆好酒菜。
李修安看了眼,精致的玉盘中摆着的皆是山珍海味。
四人围着石桌而坐,土地道:“此地酷热难忍,又是干如烈火,三位喝杯酒解一解渴。”
这时,这位焦先生却是微微一笑,掏出一精致的玉盒,随手打开,只见那玉盒中央有一夜明珠大小的珍珠,那珍珠白如雪,闪烁着阵阵光芒,冒着浓浓的白烟寒气。
随着这盒子被打开,这土地庙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不再令人燥热。
土地嘶了一声:“焦兄,这是?”
焦先生道:“此乃千年冰寒珠,乃是鄙人曾经在那北海之地偶然得之,今日特将此珠赠与尊神您。”
听到这话,土地却是摇头:“此珠不俗,贫道何德何能,还请焦兄收回。”
焦先生却道:“不过是个能散寒气的珠子而已,与我其实并无多大用处,反倒是尊神这里酷热难耐,岂不正是此珠的用武之地?还请尊神勿要再推脱。”
听到这话,土地有些感动,遂道:“多谢焦兄,他日焦兄有求于贫道,贫道定不推辞。”
焦先生与白老叟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大喜,但嘴上却道:“尊神哪里的话,来,我敬尊神一杯!”
白老叟亦是举杯,土地笑着还杯后,一饮而尽。
李修安以不曾喝酒的名头,便以茶代酒。
几人在看似愉快和谐的氛围中,吃了一顿美餐,虽然李修安没怎么动筷子。
李修安虽沉默寡言,但看的出来,这突然造访的两人或者说两妖,其实心怀鬼胎,他们酒酣时,几次余光瞥过李修安,欲言又止。
显然,他俩有话想与土地说,但碍于有所谓的外人也就是李修安在场。
土地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一味地借酒消愁,发泄心中的苦闷。
宴席尾声,天色渐暗,这两人遂主动提出告辞,言明天色不早,他日再来。
土地点头,送二人出了庙,见此,李修安亦提出告辞,待明日再来。
土地有些微醉没多想,亦是与李修安道别。
且说那两妖一仆,出了土地庙,半云半雾,一直向西北方向而去。
李修安亦是将身子一晃,化作一阵清风赶上,随着同走。
在来火焰山之前,老君说有不开眼的妖邪在他徒弟耳边尽吹些腥风秽语,今日见了这两人,李修安心中有所怀疑。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是不知这两妖图谋什么。
这也是李修安匆忙告别土地,尾随这两妖的目的,他想知道这两妖心中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不多时,李修安化风跟随这二妖到了一座山,那两妖一仆寂然不见。
李修安只好现了身,入山寻看,一番搜寻,忽见这山中有一面清水深潭,潭边有一座石碑,碑上有六个大字:乱石山碧波潭。
看到这六个大字,李修安忍不住暗自惊叹了一声。
李修安记得这不是那万圣龙王与她女儿万圣公主还有他那女婿九头虫的水府吗?
想到此,李修安不禁摇头,自己怎么把这厮给忘了。
李修安回想了下,西游中唐僧师徒四人过火焰山时主要还是为了借芭蕉扇,故猴子与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冲突较多,在这一难,只是提到牛魔王赴宴席时来过此地。
直到下一难,祭赛国寺庙丢了宝贝,正是这九头虫所为。
如此,提到这火焰山,李修安自然便想到的是牛魔王和那铁扇公主,一时疏忽了还有个碧波潭。
这九头虫非虫,乃是九头鸟,据说是上古妖兽,在西游中算是一大妖王。
要是这背后不开眼的妖邪是这九头虫,那倒确实有些棘手。
不过李修安想了想,自己未必与他没有一战之力,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己真的不是他对手,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想到此,李修安决定下潭看看,弄清楚他们到底要图谋什么。
于是李修安捻着诀,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作一只螃蟹,跳入水中,径沉潭底。
李修安变的是一只小石蟹,不过一寸之长,所以并没有引起那水底的精怪们注意。
李修安在水底下爬着,忽见一座玲珑剔透的牌楼,李修安爬进牌楼,这内果然是个水府。
这水府竟也不小,朱宫贝阙,黄金为屋瓦,白玉作门枢,屏开玳瑁甲,槛砌珊瑚珠。
这与他想象中的潭府有很大出入,李修安心中疑惑这些个钱财是哪来的。
李修安爬进水府后,缩在了一处角落。
那三妖亦是刚回府,现了原身。
李修安定睛一看,那焦先生原来是一头蛟龙,元老叟是一只鼋鼍精,那壮汉仆人乃是一头鲶鱼怪。
李修安注意到这蛟龙与那鼋鼍精似乎在商讨着什么,于是悄然爬近,细细聆听。
从他们的谈话中,李修安才知道这水府的主人竟然不是那万圣龙王,而是眼前的这头蛟龙。
李修安想了想,那万圣龙王貌似最初确实不住在这里,等唐僧到了那祭赛国的时候,他万圣龙王才搬到这水府三年。
如此看来,这水府要么后来被他与他的女婿鸠占鹊巢了,要么是这蛟龙遭了难后,他们寻得了这水府住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