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从我的身世说起吧。我并不是莱塔尼亚人,甚至那个风信子领的弗朗哥家族都不存在。而我隐藏自己身份,只是想掩盖我是莱茵生命雇员的事情。”
灰毫疑惑道:“那你为什么来卡西米尔参加骑士竞技?折腾一番再回去?”
“……说是雇员,不如说是实验体。”莫林选择将有限地告诉她们事情经过,“实验非常成功,他们需要给我一个检验战斗力的机会。”
“那你也不会走得如此仓促吧?”玛丽娅疑惑道:“莱茵生命掌控不住你了?”
“我,我当时主要是被无胄盟的人纠缠上了……不走不行了。”
“你为什么早不跟我们说!”索娜闻言,黄色的瞳孔都缩了一下,“他们对你下手了?逼得你连夜逃跑?”
面对一众骑士们关切的目光,莫林突然觉得自己有多么卑劣。
不,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感染者、对不起红松骑士们的事情。她必须在无胄盟离间她和骑士们之前,将所有的话讲清楚。
“差不多吧……”莫林沉默了,缓了缓才说道:“因为我……我自己就是无胄盟的杀手……”
“锵!”随着一声清亮的响声,索娜利剑出鞘,锋利的刀刃架在莫林的脖子上。
玄铁大位的实力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莫林当然能躲开,甚至只要抬手格挡就能将索娜轻松缴械,但她没有动。
“你……你出卖了我们!”性格最急的艾沃娜道,“你是故意接近我们的吗?就为了除掉我们?这么多次围剿,你就狠心对曾经救助过的孩子们下手?”
索娜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可见她的惊怒有多大。她强压怒火,冰冷地说道:“我们说好了,当你变成无耻的商人时,我会在卡西米尔的路灯上给你留个位置。你确实不配称为骑士。”
“别着急,索娜,我回到这里,就是为了向你们说出这些话。”
“你最好有一个好的借口。”一向沉默寡言的灰毫骑士格蕾纳蒂说道。她只是不善于表达,但对感情极其敏感。
“我从没有出卖过你们。事实上,在我还在时,无胄盟一次都没有对红松骑士团行动,对吧?”关于这件事,莫林确实没有做过,也就不存在心虚。她双眼澄澈,能够直视每一位骑士或审视,或愤怒的面容。
“璇玑,这是我的代号,等级是玄铁——总之,是一个比较高的等级。那时,我还没有认识你,艾沃娜。”她看向野鬃骑士,微微向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在被莱茵生命投放到卡西米尔时,我只是一个挣扎求生的感染者奴隶。后来,我在地下赛场打出了一些名气后,一个无胄盟的玄铁找到了我。那是我第一次杀人。通过考验的我成为了他的学徒。”
“我更愿意叫你莫林,但你希望我称呼你为璇玑吗?”
索娜的话中的潜台词是,莫林对自己的身份认同。眼前的少女到底是骑士莫林,还是杀手璇玑。
“不,我也很讨厌这个称呼。就像我的另一个名字,狄安娜,它时刻提醒我,我不是自由的。”
“……继续说,莫林。”
“玄铁的学徒可以拒绝一些刺杀任务,但更多时候,我没有选择。尤其是我晋级为正式玄铁后,他们找到了我的软肋……我不得不去暗杀很多罪不至死的人。”
“你是指……红松骑士团?”玛丽娅想起了铁壁匆匆来到多兰铁匠铺,警告骑士们,商业联合会盯上了她们。
“是的,我不可能每天都守在你们身边,也劝过大家不要太过出风头。”莫林神色黯淡了下来,“但是,我们一路赢下去了……我一直认为,红松骑士团做的事一直是对的,直到我意识到我们的时机不太好,甚至坏到我无法挽回的程度了。”
“因为感染者骑士法案即将通过吗?”索娜想起了莫林离开后的那年,卡瓦莱利亚基允许感染者在取得资质后,和正常骑士一样登场比赛。
“嗯。狄开俄波利斯能作为感染者骑士的典型,是因为他是外国人,在卡西米尔除了骑士竞技的冠军外别无所求……这种人没有利益共同体,最多是对同为感染者的骑士们有怜悯,非常好掌控。而我们不一样。我们救助的感染者们聚集在一起,已经是一股相当强大的力量了。”
“当时无胄盟的决策是什么呢?清剿感染者或是暗杀骑士团成员?”索娜挑了挑眉。她已经能理解一部分莫林的难处了。
“两种方式他们想同时做……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是无胄盟的最高领导人,也无法拒绝商业联合会的命令。”莫林很无奈,因为她在长椅‘世界名画’前就接到这个命令了。因为她迟迟没有行动,玄铁指令铁羽去试探她,并做好杀死她的准备。
“可你仍然没有执行这个命令……”
“那是因为莱茵生命的人来‘回收’我了,恰逢那时无胄盟内部也出现了叛徒。他们自顾不暇,商业联合会也害怕我联合那个叛徒,借助莱茵生命的支持,把无胄盟的存在翻到明面上。”
莫林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所以他们给我一个选择,杀了那个叛徒,就放我离开,并且不再对红松骑士团出手。很显然,他们没有按照约定……我也不该这么天真。我居然相信了那些商人们的走狗立下的承诺。”
这些并不是莫林随口编撰的谎言,而是她在回到莱茵生命后细细复盘当日的情况,进行的缜密推测。
“……”
“索娜,如果我的解释还不能让大家原谅我,你现在就可以终结我的罪恶。”莫林知道索娜不会真的这么做,她只是在展现自己的诚意。
‘亲爱的饿狼,我又变得卑鄙了。’她在心中说道。
‘不,小羔羊,就算是善之羊灵,你也太敏感了。听好了,你是相信了索娜不会杀了你,现在,换她来相信你并非恶人。’
索娜的剑慢慢切开了莫林的皮肤,并且坚定地向更深处进发。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莫林面不改色。
终于,在即将触碰到动脉血管时,索娜停下了细剑。她的心绪翻涌,始终狠不下心真的杀死莫林。
那个少女,在自己还是奴隶时也帮助了感染者,从来没有在血腥的地下竞技场杀人……她对抑制剂供应商拼命压价,一步步教会索娜她们矿石病的护理和治疗,竭尽全力救助每一个求医的人……无数个日夜,她或是和远牙一起研究‘归乡’更有效的草药组合,或是借着源石技艺的微光巡视重感染者能否安眠……
这样的少女,她的另一面真的是无胄盟的杀手吗?
那时莫林已经从维尔的死中意识到生命的重量。怀揣罪恶感无处诉说的她只能向狼灵寻求慰藉。但在索娜眼中,莫林有时候一脸疲惫地离开又回到多兰铁匠店,一言不发地只对着动物伙伴发呆。
索娜最终选择将剑移开。
她在内心中,已经认可了莫林的双面内层的善良。
“我很感谢你为感染者们的保护……但你回到卡西米尔是为了什么?仅仅是想要解决心里的愧疚?”她的语气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