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可不想进监狱，因为他还真没法讲清楚自己的来历。
听李长生态度诚恳，绿衣女子神态稍微一些缓和，手中的青铜剑往回收了一点，但她的语气丝毫没有松动。
“你如何觉得我能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就因为你的夸奖？呵呵，如果你认为我是那种耳根子软的懵懂女子，那你可算是想错人了。”
李长生心里有了点谱，对方既然还愿意和他产生交流，那就说明事态没有那么严重。
有时候，不要看一个人怎么说，要看她做了什么。
“当然，菇凉大人，在下自然没有将您当成那爱听谄语的低阶女子，只是我实非佞人哉，刚才的话也并非花言巧语，有的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不瞒您说，菇凉的玉容，怕是比之那王妃妲己，也不遑多让了！”
“嗯，还算你有点眼力，不过要说和王妃娘娘相比，那肯定还是娘娘姿容更佳……还有，我不叫菇凉，我叫杜茹素，茹是我的母姓，素是我的名字。”
绿衣女子缓缓收起了剑，青铜剑入鞘，发出噌的一声响，余音清脆而悠长，连绵不绝。
‘茹素……那不就是吃素的意思吗？难怪别人叫你菌菇！要是有心人存心报复你，一定会天天吃蘑菇！’
李长生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不动声色：
“杜茹素，杜为杜梨树，可结果杜梨，树下若再生长些茹菜蘑菇之类，一锅炖下，食之倒是清爽无比、沁人心脾……此三字单拎出来各个朴素平常，但若一起念出，竟如一股清新之意扑面而来，好名字，好名字啊！”
李长生拍手称赞。
“好了，这等巧言令色，说明你必定不是什么好人，这次就先放过你了，不过，在这里买东西可是要给钱的，不然就要被巡逻守卫们抓走，知道了吗？”
杜茹素轻蹙柳眉，故意让自己看着很凶。
虽然语气故作严厉，但嘴角的笑容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杜茹素耐心地给李长生讲解儿童知识守则，谆谆教导。
“好的，杜菇凉说的对，要不是菇凉提醒，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李长生一副受了教的模样，恍然大悟道。
“嗯，孺子可教。”
杜茹素轻轻点头，轻笑一声。
“过去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既然你没钱的话，那本姑娘可以暂时原谅，对了，你买东西的钱我已经替你给了，还有早上的米饼钱，都是我付的！”
说到此，杜茹素又有点生气了，鼓起一边的腮。
“所以你还欠我的钱，知道吗？！”
“晓得了晓得了，不过看姑娘面相富贵之气尽显，不像是缺钱之人，想必是不会对在下步步紧逼的，所以能否宽限几日，等我领了俸禄再说？”
“唔，也行。”
杜茹素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
与杜茹素同行于内城，李长生越发觉得这靓女有趣了。
和她的闲谈中，得知这姑娘的宗族杜家本是殷都中的一个世家大族，因受帝辛信赖，便在行都朝歌建设竣工后举家搬迁于此，家主担任司寇一职，负责掌管城内的治安和戍守，掌握一部分军队，拥有巡查缉捕、收集情报、掌管刑狱等权，也算得上是帝辛的嫡系势力了。
而她父母因为在家中属于家主一脉，所以地位是很高的，她作为关系户，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司寇部门工作。
商朝社会比较开明，因时间上较为接近母系社会，所以女性地位较高，女子也可担任一些职务，并成为贵族。
而杜茹素，便是一个贵族，官方名称叫做士，地位在民之上，卿大夫之下。
大夫之上，则是侯，听她说，朝歌之内便有一侯，名为镇国侯，地位极尽尊贵，只在帝辛之下。
令李长生惊奇的是，自己的身份是卿，和大夫同级，虽说是帝辛赐予的荣誉性身份，但名义上也比杜茹素这个士要高……
当李长生将想法告诉杜茹素时，后者撇了撇嘴，似乎知道了李长生在想什么，食指敲了下李长生的脑瓜，声称商朝这种名誉性封赏很多，但只在行政级别上高而已，很多人用贵族身份来压人，但没有实际权力的贵族仍然啥也不是。
她还说，自己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纸老虎。
时间已是傍晚。
两人来到西城主干道一个较为宽敞的十字岔路，改变方向拐进另一条路，来到一处类似后世客栈的二层建筑前。
建筑颇为气派，匾额上面写着“钟鸣鼎食”。
杜茹素先一步走了进去，李长生很自然地跟在后面。
“食官，让厨子来一豆上好羊汤，再来一醢牛肉，还有豆糕主食，要温的。”
杜茹素开始点菜。
商朝的饭馆，让李长生有些惊奇。
“这里是贵族们才能来的官肆，由人引荐，你也可以来这里吃饭。”
杜茹素介绍道。
“那这里吃饭要钱吗？”
“肯定要的啊，在这吃饭的人一般把账记在家族里，毕竟绝大部分贵族都是出身世家大族的。”
杜茹素翻了个白眼。
“当然，平民出身的贵族可以记在官簿上，如果你有的话。”
“可我没有职务，只是大王客卿……或许我可以记在大王的账上。”
“随便喽……”
杜茹素无所谓道。
“来了来了，杜姑娘，今天怎么还带了个官人来啊，看模样怪年轻的，是哪家的贵公子啊。”
那食官和几个帮手将饭食放在两人桌上。
不同于印象中的褐衣包头的小二打扮，食官的穿着颇为讲究，衣服好像是生绢材质，应该也是个士的品阶。
‘这“钟鸣鼎食”倒是有趣，连个小二都是贵族。’
李长生刚想夹一块肉片，却发现杜茹素眼神哀怨，便放下筷子，让她先夹。
用小汤勺喝了口羊汤，发现味道竟然不错，显然是有高汤熬制，但羊肉的香味也保留得不错。
很有一股羊膻味。
李长生吃的不亦乐乎，导致杜茹素不好意思吃那豆羊汤，只能吃豆糕缓解尴尬。
轻轻咬下一小块豆糕，杜茹素默默看着如虎狼之势进食的李长生，啧了一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