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LL……这是什么?拳击比赛吗?”
“不是,应该是MMA的比赛吧。”
“MMA?”
“就是综合格斗,有点像你理解中的拳击比赛,但总体差异也很大。”
金孝渊抓抓头,有气无力地半倚着那面广告灯箱说:“总之,我以前也没看过。我们要不要去瞧瞧?我再醒醒酒,你也顺便消化一下晚饭。”
“靠看格斗比赛消化吗?”林允儿啼笑皆非地看着这姐姐。
金孝渊一脸无所谓地问:“那我直接送你去酒店吗?”
本心而言,林允儿其实是希望能和金孝渊多相处一会儿的。她就是拿捏不定,她是否应该再占用金孝渊的个人时间。
“怎么了,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金孝渊并不像李纯揆和任宋演那么有耐心,或者说她目前还处在半醉半醒的状态,伸手又弹了两下广告灯箱侧边的外壳。
“那,好吧。我们就去看看。”林允儿还是下了决定。
金孝渊对此相当满意,状若惊喜地说了声“真的?”后,豪气十足地摆手:“走吧!姐姐带你去见识一下对抗运动的魅力!”
“哦,放心吧。”她还不忘对林允儿眨眼,“我们坐巴士去。我的车就先放在这里。”
“孝渊姐!”林允儿又羞又恼,哪里还猜不到金孝渊刚刚趁着贴身的工夫,把她和任宋演的对话给偷听得七七八八了。
金孝渊憋着笑意迅速跑远,林允儿心里庆幸地抬脚跟上。还好任宋演早前就交代过她,有旁人在的时候,尽量不要提起什么“穿越”之类的字眼。
话又说回来,哪怕现实里的孝渊姐是体大毕业,但舞蹈和竞技体育项目依然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金孝渊怎么突然就对格斗比赛感兴趣了?
……
FALL FC的赛事出乎林允儿预料的正规,场地选在了仁川市一家规模不小的室内体育馆。
当林允儿和金孝渊抵达现场时,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震天响的叫声与掌声,热火朝天的气氛隔着门都能感受得到。
“这么热闹?观众量估计比拳击赛还要多啊……”金孝渊回头瞥瞥身后的队伍,不由得嘀咕。
负责检票工作的安保人员正巧听见她的话,笑说:“毕竟最近几天已经是最后的选拔赛了,赢家就能去首尔参加真正的全国大赛。之后说不定还能参加整个亚洲的总决赛。大家当然关注了。”
“亚洲总决赛?”金孝渊和林允儿都微微流露讶色。
两人对视一眼后就揣着好奇,通过检票口走进了场馆中。
一进门,原先隔着门扉还不算真切的动静就瞬间在耳中扩大。
即便把中央空调开到最大也压不住的燥热气息,伴随着眼前黑压压一大片的观众席扑面而来,引得林允儿在第一时间就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
综合格斗,Mixed Martial Arts,简称MMA,又被称为“无限制格斗”。只从“无限制”这个前缀,便不难看出这项运动的主要特点与危险之处。
只不过相比早年追求贴近实战的风格,现如今的综合格斗赛事除了格斗方式的“无限制”以外,对于参赛选手的保护措施已经完善很多,暴力和血腥的程度也有所下降,真正在逐渐成为一项正规竞技运动。
“当然,比起拳击比赛,MMA的影响力还差得远呢。”坐在后排人比较少的位置,金孝渊抱手望着下方正中间的八角笼说,“就算是比较危险性,拳击也不见得就比MMA安全多少。毕竟拳击可是要比十二回合的,MMA普通却只要三回合。”
林允儿低头浏览着手机,惊讶地说:“网上说,这个FALL FC从09年开始,也就开办了十来年,现在竟然已经是亚洲第一的MMA赛事(注)了。”
“是吗?那确实挺厉害的。”金孝渊说归说,但从她说话时平平的语气还有那副走神的样子,林允儿就洞悉了她内心的敷衍。
这姐姐今晚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的?既不像是喜欢综合格斗,也不像是单纯兴起跑来看一场比赛。
林允儿脑袋里冒着问号,把视线转到下方八角笼里的两名选手身上,只看了片刻,她就颦眉抿嘴,被那拳拳到肉的搏斗与周遭观众的助威声惊得眼皮直跳。
“怎么了,不太适应吗?”同样在观赛的金孝渊张嘴问了一句,“我当初也不太适应,总觉得这种打来打去的运动没什么好看的,但后来,看久了倒也看出了一点趣味。”
林允儿稍稍侧头看向她,恍惚间以为金孝渊今天晚上实际从头到尾都没醉过。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像今晚这样。”
“嗯……嗯?”
“我是说我和我丈夫。”
金孝渊忽然也转头看向了她,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似乎折射着点点的光芒。
“我很清楚自己通常留给别人的印象,不太像是个安分的人。但老实说,别人有的感性我也有,我喜欢音乐和书籍,对于暴力和血腥的事情,也有和常人一样的排斥。”
台上被八面铁丝网围住的场地正在展开激斗,你来我往的进攻与防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惨烈,但偶尔也看得人心惊肉跳。
而台下的四方观众席,人声鼎沸,轻装上阵且毫不留情的格斗运动很轻易就挑动了现场大多数人的神经。
唯独在林允儿二人所处的这一角,仿佛形成了与世隔绝的僻静天地。
“我和我丈夫相识于八年前。那时的我还没加入SW,在仁川这里的一家舞蹈工作室工作。”
“最初回到仁川的时候,我很不适应。突然间就告别了朋友们,有种自己跑去外星球生活的感觉。”
“然后有一天,秀妍她从首尔来看我。”
“我当然很高兴,热情地招待了她,问她想去哪里玩,那丫头就回答我说,想去看仁川这边的拳赛。”
“为什么?”听到这里,林允儿就搭了句腔,“因为西卡……不是,因为秀妍姐她的父亲以前是拳击手出身?”
“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金孝渊意外地看了她一下,“你了解秀妍的父亲?是宋演跟你说的?”
林允儿知道这么说听上去有点奇怪,但不如此也很难给出个令人接受的理由,于是只能默认了金孝渊的猜测。
她又岔开话题问:“所以说,孝渊姐你和你的丈夫,当时是因为秀妍姐想看拳击比赛,所以才以选手和观众的身份相遇了?”
无需金孝渊讲出后续,林允儿也很容易就拼凑出了事情的大致起源。
“嗯……差不多?严格来讲,那一次只是我见到了他。我刚刚也说了,我本身对于什么拳击比赛并不感兴趣,但是开场前,多少还是看了一下双方选手。”
金孝渊先是无奈,继而脸色就被涌起的笑意所逐渐替代。
“邹准,名字挺少见的,姓氏也少见。当年的他,记得还是个刚入行的毛头小子,人长得精瘦,而他那天的对手,光是体格就比他壮了几圈。”
林允儿坐在一旁,感受到了她愉悦的情绪,也露出笑脸:“接下去呢?那次比赛的结果,邹……邹女婿他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取得了反转性的胜利?”她推测着问。
金孝渊“哈”地一声,笑得更欢了:“才没有呢!他输了!而且输得特别惨,脸都差点被人打成猪头了!”
林允儿对此意外不已:“输了?那姐姐你怎么还会对他产生好感?”
“所以我当时就是没有产生好感!”金孝渊哭笑不得,“那个人,最早上台的时候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差点以为他已经是赢家了。”
林允儿听了也有些想笑,但仍是好心圆场:“那也是……很特别的初见了不是吗?那后来呢?你们又是怎么再次见面的?”
金孝渊眼光扫过下方还在持续比赛的擂台,嘴里感慨似的说:“你还记得我先前和你在街上看见的那家酒吧吗?我丈夫他在那个时期进行学习和训练的拳馆,恰好也在那条街上。”
听到这里,林允儿好像又猜到了故事之后的发展。
“现在想一想,我那时候之所以会萌生当DJ的想法,估计也是从首尔回到故乡,心理层面上产生的落差感还有孤单导致的。”
“DJ这份工作其实和外行人想象得不太一样,我一直把它视为一种合理宣泄的方式。所以当时就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哪怕最忙碌的时候,我每周也会去那里坐坐。”
“可我没想到我也会因此和那个人产生联系。”
“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大约在那场拳击比赛举行的几天后?不对,或许在更早的时候,早在我去看那场比赛之前,我就曾经和他碰过面了。”
“而记忆中最初是在酒吧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里。我和他在柜台前面一起排队,直到他拿到东西转身离开,我才觉得这个人眼熟。”
“起初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后来,我们的相遇就反复地开始了。”
“好几次,他和我在那条街上遇见,在同一家咖啡店,前后买了一杯咖啡,接着再离开那里。”
“他当然认不出来我这个当时只是坐在台下的观众,我却认出了他是那天晚上站在台上被揍得很惨的那个菜鸟选手。”
“我往往会在每周的同一时间,在相同的地点见到他。”
“在回家前的巴士站,在酒吧旁的咖啡店里,连在街上走路的时候,我都不止一次瞧见他。”
“时间久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应引起了他的注意,连他都像是对我留有印象。”
“有一次,我们在咖啡店门口又碰到了一起,然后我就看见他犹豫了一下,对我说出了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
“‘那个,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当金孝渊粗着嗓子模仿对方的口气说出这句话时,眼底和嘴角几乎盈满了笑意,连边上的林允儿都受其感染。
她忍俊不禁地说:“虽然可以理解,但真的很像是以前年代的那种搭讪方式。”
“对吧?”金孝渊犹如找到了知音,言语既甜蜜又不乏抱怨,“我当时脑子里面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纯揆那丫头在场的话,铁定会笑话我。我在大学的时候都没听人叫过我‘小姐’。”
林允儿憋着笑问:“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反正……事情就变了个样子。”
“不是有那么一种情况吗?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的两个人,只要有一天其中一方主动开口,原先捂住嘴巴的所有困难就都不存在了。”
“自打那天以后,我和那个人,我们就从稍微眼熟的陌生人,升级为了,偶尔碰面就会尴尬地互打招呼的关系。”
“而男女之间吧,或者说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关系就会控制不住地往后发展。”
“从陌生到认识,从认识到有交情,从有交情到变成真正的朋友,再从朋友……变得互有好感。”
金孝渊停顿了下,这才继续说:“我起初还觉得这个过程很漫长。我原本对于感情不是如此慢热的类型,但因为那个人总是像块木头似的,迟钝得很,所以我们之间,也变得一个、一个阶段,是那样的分明了。说实话,我以前还从来没谈过这么,‘正常’的恋爱?”
“可是,实际上这整个过程也不是那么的久。”她又改口,“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朋友们透露了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才突然发现,时间原来只是过去了那么几个月而已。”
“从来没有特别去约定什么,没有特地想去遇见,连口头的相互告白都没有,但我就是和一个陌生人,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发展成了近乎恋人的关系。”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自己都感到很奇怪。因为在这期间,我好像没有感受到什么爱情的悸动,只是所有的一切,像流水一样,那么自然地就流淌过去了。”